编者按:纳兰容若跟仓央嘉措,一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侯门贵子,一个是桀骜不驯的六世达赖喇嘛;一个是身处紫禁城而心向布衣生活的词人,一个是游走于布达拉宫与拉萨街头的活佛。他们身份不同,生命所系不同,但是却有同样的情衷,同样的诗性,同样的纯净与真实。今天 小编带您走进这两位传奇诗人的诗歌世界。此岸流水彼岸花——当仓央嘉措遇上纳兰容若
纳兰性德(1655年-1685年),叶赫那拉氏,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原名成德,避太子保成讳改名为性德,号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词人。父亲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学士、一代权臣纳兰明珠。纳兰性德24岁时将词作编选成集,名为《侧帽集》,又著《饮水词》。后人将两部词集增遗补缺,共349首,合为《纳兰词》。传世的《纳兰词》在当时社会就享有盛誉,为文人学士高度评价。时人云,“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影响遍及海内外。为清词三大家之一。
仓央嘉措(1683.03.01-1706.11.15),门巴族,六世达赖喇嘛,法名罗桑仁钦仓央嘉措,西藏历史上著名的诗人、政治人物。仓央嘉措是一位才华出众、富有文采的民歌诗人,最为经典的拉萨藏文木刻版《仓央嘉措情歌》,词句优美,朴实生动,汇集了仓央嘉措60多首情诗,如今已被译成20多种文字,几乎传遍了全世界。
《十诫》是仓央嘉措对自己的情感的一种思辨,《浣溪沙》是纳兰爱妻卢氏死后的作品,两人在表达上不约而同用简练至极的言语,将情之种种一一道来。同属二人诗歌生涯后期作品,深沉绵连,哀感顽艳。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十戒诗》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
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容若《浣溪沙》
注:《十戒》“第一”和“第二”,和最后4句是仓央嘉措的同一首诗,只是译本不同。中间的“第三”到“第十”,据作家桐华称,为读者“白衣悠蓝”续写。
《那一世》《长相思》是两位诗人的成名作品,可惜的是,两位身负绝世天才的少年,一个止于30岁,一个止于26岁,一个站在了词的巅峰,一个站在了诗的巅峰,如果他们的生命可以再稍微延长一些,那么就有可能产生交集,可惜的是,纳兰容若没能等上仓央嘉措,纳兰死后两年,活佛出世。
那一天,我闭目在香雾经殿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那一天》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容若《长相思》
注:这一首其实是1997年朱哲琴的歌曲《信徒》的歌词,词曲作者是何训田。因为《央金玛》专辑中另有一首歌名为《六世达赖喇嘛情歌》,而这首歌词意境优美,又有转经、磕长头等藏传佛教内容,因而被人缪传成“仓央嘉措情歌”之一。
两首诗都讨论了“见”的概念,可以看到,一个执着地活在当下,一个则回顾往事,唏嘘不已,这是一个少年诗人和一个经历沉浮的词人之间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文字之美。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仓央嘉措《见或不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容若《木兰词》
注:《见或不见》,实际上名为《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作者扎西拉姆多多。出自其2007年创作的《疑似风月》。
仓央嘉措因为雪山般纯净的爱情成就了自己的诗歌,纳兰容若因为挚爱的亡故,词风骤变,一跃而可比肩古今词人,作品都表达了一种至情至性的爱,不掺杂杂质,纯净的犹如雪莲。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仓央嘉措《最美的情郎》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纳兰容若《虞美人》
注:仓央嘉措原作是藏文,我们读到的汉译本中,以1930年于道泉所译白话文66节62首、和1939年曾缄所译七言绝句66首,最为人所熟知。这组词作中,尤其以第一首中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最为有名,许多人都是从这两句诗开始认识和走进仓央嘉措的诗歌世界的。
诗人看明白了生死,词人悟出了人生真谛,生死之外无非是“小事”“平常”可就是这些小事和平常,却让他们念念不忘,一路走来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众生。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仓央嘉措《地空》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容若《浣溪沙》
两人都是矛盾的,挣扎的,在矛盾挣扎之中反问、沉吟、彻悟,如果纳兰容若和仓央嘉措坐在一起聊诗词,聊爱情,那想必会是文坛上最为不朽的盛事了。
自恐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不负如来不负卿》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纳兰容若《蝶恋花》
最后送一首藏歌手的《那一世》,送给这两位心有灵犀的绝世天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