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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恋人

发布者: 谢琼 | 发布时间: 2007-4-26 14:05| 查看数: 18297| 评论数: 82|

第一章 向喷泉祈祷

“嗨,小姐!嗨!”

刺耳的声音响彻房间。“哎哟——”太英长长地呻吟一声,又把头深深埋进被窝,努力排除噪音的干扰。

“嗨,小姐!嗨!”

然而噪音越来越大,超过了太英忍耐的限度。她像弹簧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咣”的一声就把闹钟扔了出去。

“讨厌,早该把你扔掉了!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就随便乱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美梦尚未退却,太英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把闹钟扔到沙发上,又躺了回去。

“嗨!嗨!”

“什么人哪?吵死啦,让你安静……”

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故意反抗似的。“扑嗵——”太英从床上爬起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天啊,晚了,今天要是再迟到可就糟了!”

伴着尚未彻底消退的睡意洗头,简直就像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水从连着水龙头的胶皮水管里缓慢流出。太英的眼皮几乎粘在了一起,她用少量的水冲着头发,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于是轻轻睁开眼睛。果然,今天下水道又堵了,泛着泡沫的水无奈地呆在那里。

“受不了,真受不了!这又不是数学题,怎么每天都弄不通呢?”

现在没时间发牢骚了,太英匆忙出来,到水槽前简单地洗了洗。头发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她一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一边简单潦草地化妆。最后,太英拿起餐桌上的面包一把塞进嘴里,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哎呀!”

没走几步,太英又回来了,抖落出积攒在玻璃瓶里的硬币,装进口袋: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太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着,突然发现房东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时候如果被房东看见.她一定会眼睛冒火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向自己索要拖欠的房租: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后退了。太英蹑手蹑脚地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推出自行车,离开了寄宿房。

太英用力蹬自行车,巴黎的风景也随着脚踏板的节奏不断地变换:自行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又经过翠绿色的公园,没走多久,就到了太英喜欢的广场。太英仍然蹬着自行车,经过广场中央的喷泉时,她抛出一枚硬币。硬币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抛物线,落进了喷泉池。太英看得心满意足,大声喊道:

“快快让我成为百万富翁吧!”

“千万千万千千万,拜托了!”

太英气喘吁吁地来到咖啡馆门前,随手把自行车扔在门口,便作势准备冲进咖啡馆。可千万不要被老板发现啊。然而没等太英走出几步.一个山峰般的黑影早已挡住了她的去路。太英大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发现老板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太英表情尴尬,脸色仿佛虫蛀般,讪讪地笑了笑,然后轻轻避开老板朝左动了动,想不到这个肥胖的男人也随着太英敏捷地移动身体。太英被人挡住去路,非常难堪,又向右偏了偏,男人不依不饶,还是将她拦住了。

左、右,左、右。

无言的争斗在继续。太英收起了勉强而痛苦的微笑,抬头望着老板。男人露出讽刺和嘲笑的冷酷的笑容,低头看她,冷飕飕的眼神让人顷刻之间变得沮丧。太英无奈,只好尴尬地笑笑,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五分钟,只有五分钟,我只迟到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前你已经被解雇了!一周的工资抵消了你打碎的杯子钱。决定性的原因是你法语不行!”

听完男人连珠炮似的法语,太英直皱眉头。平常说得缓慢都很难听懂,何况他说得这么快,太英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杯子……碎了……法语怎么了?嗯?什么……啊……。”

太英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背包,打开一本厚厚的字典慌乱地翻着。

“你又要查字典吗?你已经被解雇了,快走!你没听见吗?”

伴随着响亮的吼叫,老板重重地把门关上,走进了咖啡馆。

“先生,先生……啊,我被解雇了,哎哟……”

咣!

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忽然之间,太英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炒鱿鱼了。双手无力地扶起自行车,太英缓缓地离开了咖啡馆。刚才还明朗灿烂的天空,现在竟然这么灰暗阴沉。妈的!又被解雇了。

回家的路是那么遥远。太英就连蹬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咣啷咣啷……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一看,又走到了几十分钟前刚刚路过的喷泉。一如既往地伫立着的铜像让太英很愤怒。

“我说韩国语你听不懂吗?我要你把我变成百万富翁,谁让你把晴天霹雳给我了?”

铜像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太英气咻咻地挽起裤腿,索性走进喷泉池里面。堆积在水里的硬币闪闪发光。太英从中拣起一枚硬币,对着铜像呐喊:

“你,把这个还给我!”

放下裤腿走出喷泉池,太英干脆躺在喷泉池旁边的长椅上。蔚蓝高远的天空气焰嚣张,闯进了她的视野。躺了一会儿,刚才还令她心痛的解雇消息好像也变得无所谓了,心情也渐渐好转。太英仔细打量那枚被她从水中捞出来的硬币,嘻嘻地笑了,“好!我姜太英绝不会因为活不下去就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

“如果变成百万富翁还有点儿难度,那就送我一个有钱的男人吧!”

“砰——”太英再次把硬币抛了出去。硬币划过天空,不经瞄准却依然准确无误地落进喷泉池里。硬币绕了个圈落进水里,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它仿佛在告诉太英,我已经听到你的祈祷了。

跑车飞驰在长长的海滨公路上,周围图画般的景致足以令人感叹,然而车里的男人却只是忙着打电话。一边向刚刚接电话的秘书问个问题,一边看一眼身旁的女人。棉花般柔软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女人送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基柱也对女人笑了笑,为了不让她听懂,打电话时有意说韩语。

“170左右,金发,稍微有点儿瘦。”

电话那边传来秘书承俊的声音:

“是牙科医生,去年圣诞晚会认识的。我在手套箱里放了礼品盒。”

“什么礼物?”

“香水。”

“OK!现在还有一公里,准备好!”

“学长,当心啊。这个医生去年就对你很动心,还要你的联系方法。”

听完承俊的话,基柱感觉很意外,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人。

“是吗?那我得慢点了,一会儿见!”

啪的一声,基柱挂断电话,看着女人说道:

“对不起,你听烦了吧?”

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前座手套箱,拿出了承俊提到的礼物。接过基柱递给她的盒子,女人面露喜色,连忙打开看个究竟。果然如承俊所言,设计精美的高档礼品盒里放着香水。

“天啊,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这种香水?”

女人感动得两腮泛红,眼睛因喜悦而光芒四射,迎上来吻了吻基柱的脸颊。基柱朝她笑了笑,用力踩下油门。尽管“女人”并非韩基柱的强项,但他至少懂得一点,即在重要瞬间来临之前微笑着缄口不语,还有就是绝不能说出这是秘书准备的礼物,而自己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还小知道。

最新评论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07:45

第一章(2)

看过提包里堆得满满的一捆钱,基柱用力合上盖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一丝嘲笑。

“我们带足钱好好陪他们玩玩,应该能拿到出租汽车的定货单了吧?”

坐在旁边的承俊立刻回答道:

“听说那是出租汽车界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聚会啊!”

“大人物也玩这种小儿科游戏?幼稚!”

“这个……我的想法是……”

一听承俊说什么“我的想法”云云,基柱立即打断他。

“金秘书!”

刹那问,眼疾手快的承俊又从一个亲密的学弟回到了秘书的位置。

“是,社长!”

“思考是我分内的事,金秘书你只负责传递信息。把文件给我。”

“那是,那是。”承俊笑嘻嘻地把准备好的文件打开,交到基柱手里,解释起来。

“这人是文森特。听说他已经和今天的东道主鲍狄埃社长签订了出租汽车的口头协定。据我猜测,今天的活动也是文森特策划的。”

基柱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的简历和照片,开口说道:

“不要听说,不要猜测。就没有准确消息吗?”

“这个嘛,所有人说话都小心翼翼。”

“在早就设计好的赌局上,你想用别人的钱扭转乾坤吗?真是幼稚。,我们这些东方人纹丝不动坐在那儿,谁会了解你?应该去试一试。”

基柱从座位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先去了,别墅见!”

望着基柱游刃有余地拿着盛满钱的提包离去的背影,承俊摇了摇头。他知道基柱有意拿下出租汽车的定货单,但从他刚才的话来看,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好。现在已经陷进赌局了,应该怎么办呢,何况订单已经明显倾斜到文森特那边了。从大学时代起,基柱学长,不,韩社长就是个旁人猜不透心思的人物了。

碧蓝碧蓝的游泳池里,挤满了享受日光浴和戏水的人们。发牌人的手在牌桌上片刻不停地飞舞。赌局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桌子上堆起相当数量的纸币。基柱望着与自己一同参与赌局的文森特和鲍狄埃,以及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同时感觉到了站在身后的承俊和金发女郎的目光,当然还有一些兴致勃勃地关注着他们的目光,也炽热地灼烧着他的后背。

接过发牌人递过来的扑克牌,基柱面无表情地打开。看到这张牌的人,都为基柱明知胜券在握却依然保持完美无缺的风度而感叹不已。再次将赌桌上的钱据为己有的基柱迅速打量了一下那三个面如死灰的男人。没有人退缩,赌局继续,动作娴熟的发牌人又开始发牌了。看过牌后,基柱把满满一把筹码都推到桌子中央。鲍狄埃社长抛出的筹码覆盖了基柱的筹码。

“PASS!”

从开始就一直跟赌的男人放下牌喊道。见此情景,文森特看了看鲍狄埃社长的眼色,也喊了声“PASS!”鲍狄埃和基柱,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鲍狄埃看着基柱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

基柱慢慢抬起低垂的眼睑,从容不迫地环顾四周。

“女士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基柱和承俊目光相对,以熟悉的动作打了个手势。承俊好像等候已久了,拿起提包放到桌子上,打开。看着提包里满满当当的纸币,人们不禁瞪大了眼睛。

“全部押上。”

基柱把提包往桌子中间一推,文森特说道:

“真是个胆大的人。”

“赌博的人不就应该这样吗?”

讽刺之后,他冷冰冰地扫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立刻尴尬起来,气喘吁吁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鲍狄埃社长制止了。鲍狄埃把面前的现金一股脑推到桌子中央。

“你胆子可不小啊。好,那我也押上。不过后果自负。”

周围人们紧张得快要爆炸了。扑克牌只不过是休息时间的游戏,竟然押上如此巨额的赌注,这种事的确罕见。

鲍狄埃社长亮出了攥在手里的底牌,是两对①。基柱冷静地观察整个过程,也亮出自己的底牌。

葫芦㈡。

鲍狄埃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禁皱起了眉头,文森特大声喊道:

“你在干什么?把我们都当成傻瓜吗?”

文森特粗暴地吼叫着,好像要当场揪住基柱的衣领。基柱不予理睬,准备收起自己的战利品。

“心疼了吧?”

“走着瞧!太过分了!”

一直沉默的男人也加入进来,鲍狄埃看不下去,便对基柱解释道:

“你要镇静,这可能是误会。他们绝非心疼钱的人。”

“是吗?要不要试试?”

基柱嘻嘻笑着,毫不犹豫地把提包里的钱扔进游泳池。一把把的纸币仿佛蝴蝶,飞散开来,然后纷纷落入游泳池。人们早就被这场争斗煽动得热血沸腾,这时纷纷向钱跑去,游泳池里到处都是喧哗声。这种状况实在是出人意料,文森特难以理解,瞪着基柱喊道:

“你在干什么?”

“就算你抓到同花大顺③,大概也会喊PASS。你要是觉得可惜,快去捡啊?”

鲍狄埃一直在观察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听完基柱的话,仿佛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平常总是我赢,今天我本来不想谈业务的,怎么样,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我不同意!”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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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两对同样的牌,例如:梅花4、方块4、红心J、方块J、梅花A。

②三张同样的牌和另外两张同样的牌,例如:梅花K、方块K、红心K、黑桃4、梅花4。

③最大的牌,五张牌花色全部相同,大小依次排列。如:红心A、红心K、红心Q、红心J、红心10。

“我从来不玩简单的游戏!”

基柱说完,转身就走。他毫不犹豫地走了,承俊也迅速地跟在身后。鲍狄埃社长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这边的人,目光火辣辣的。文森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基柱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也是火热的。终于走出游泳场,承俊长吁一口气,窃窃私语道:

“我的心不停地发抖,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学长。”

“我也是。”

他回答得非常冷静,承俊不禁瞪大了眼睛。“不过,学长,这回他们应该见识到我们的魄力了。”

“马上下班了。哦,对了,再去找个做家务的人。可能的话,最好是会做饭菜的韩国人,我想吃家里做的饭菜。”

“是找个厨艺高超的大妈呢,还是找个手艺不高,却年轻漂亮的留学生呢?”

“找个既年轻漂亮又有手艺的,明天见。”

基柱挥手向承俊告别,然后走向自己的车。刚要打开车门,一个影子遮住了他的脸。基柱缓缓抬头,发现跟自己同来的金发女郎正站在那儿。

“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呢?我那么叫你,你都听不见?”

“你再玩会儿吧,对不起。”

基柱坐进车里,打着了火。他和这个女人已经结束,现在不必再管她了。基柱正要关闭车门,女人却拦住了他,很固执的样子。

“请稍等。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还会再联系的,是吗?”

“我连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事如所愿,要办的事情已经按计划圆满搞定,现在可以把底透露给这个蚂蝗一样纠缠自己的女人了。女人看着基柱,神色之间无比惊讶。基柱就在她面前冷酷地关上车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教室里聚集了各种肤色的人们,气氛相当活跃。今天的主题是

“我最喜欢的事”,讲师做完说明,然后轮流叫学生发表自己的文章。都是些来学法语的学生,写的文章也都很牵强别扭。轮到太英了,她赶紧翻出了字典。一名女学生说自己最喜欢的是恋人,教室里顿时变成了笑声的海洋。太英跟着大家一起笑,听见讲师叫自己的名字,赶紧站了起来。

“下面由姜太英发表自己的文章。”

太英挪开了仿佛要把字典看穿的视线,清了清嗓子,以蹩脚的发音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起了自己的文章。

“我喜欢……电影。今后我要开……一家电影院。为了一个……为了一个我爱的人……而上映一部电影……”

“哇噢!”

教室里进发出阵阵欢呼。看来表现得还不错,太英正体会着满足的心情,这时下课铃响了。听见下课铃声,太英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就迅速离开了教室。授课费,如果今天再交不上授课费,也许就要永远告别这所语言学校了,所以一定要尽快解决。

太英从书页中取出纸币,怀着侥幸的心理又抖了抖书,她的侥幸还是落空了,不可能有哪位田螺仙女会把钱夹进她的课本然后悄然离去。她把掉在桌子上的纸币展平,有气无力地递给对面的女人。交完授课费,这回真的要变成乞丐了。如果打工的地方没把自己辞掉的话就好了!太英眼前一片漆黑。

“对吧?”

“这是上个月的授课费,这个月的你打算怎么办?”

职员说话就像连环炮,太英只听懂了几个单词,尴尬地笑了笑。

“嗯……尽快,我会尽快解决……”

“我不能再给你宽限了,还有别的事吗?”

“工作的事情,有人联系吗?”

“还没有……”

没等职员说完,电话铃响了。职员赶紧抓起电话,她无视面前的太英,只顾接电话。

“喂,是的。打扫卫生和做饭。现在,马上?韩国人?请您留下电话号码。”

太英站在那里,不停地跺脚,听到“韩国”的字眼,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当她抬起头时,正看见职员在纸条上记电话号码。天啊!小小纸片仿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机会!神仙赐予的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太英扑上去一把夺过纸条。

“谢谢!”

“太英!太英!”

女人被太英吓了一跳,连连叫着她的名字。太英朝女人明朗地笑笑,便向外跑去,嘴里喊道:

“我会有好运的!''

“哇!”太英情不自禁地连声感叹。一进别墅,太英就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不停地四处张望。仿佛世界上一切昂贵的东西全都聚集在这里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样的房子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当然更不曾见过、摸过如此豪华的东西了。太英抑制不住云团般缭绕而起的好奇心,望着走在前面的男人的后背,跟在后面轻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这些东西摸摸又不会坏,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房子的主人喜欢把每样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你要记住每样东西的位置。窗户或家具上面一定不要留下指纹,哦,他对灰尘很敏感,打扫地毯时要格外留心……”

承俊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嗡的一声,窗帘打开了。承俊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太英正不好意思地拿着遥控器站在那里。他狠狠瞪了太英一眼。太英匆忙去按其他按钮,刚刚打开一半的窗帘突然停止了。太英冲着呆立在一旁的承俊尴尬地笑了笑,而承俊却丝毫没有对她微笑的意思。他咽了口唾沫,向厨房走去,继续说道:

“……这边是厨房,每周五晚上做一顿饭,要韩式饭菜。咸的、辣的、甜的都不要。”

太英答应_声“是”,却又出现一个乱糟糟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

承俊神经质地转过头去,发现等离子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宾虚》的壮观场面。太英惊慌失措,赶紧去按按钮,不料声音越来越大。承俊绕过不知所措的太英,一把夺过遥控器,关掉了电影。承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好像告诉过你不要到处乱摸吧?”

“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想不到一下子打开了……”

太英喃喃自语,根本不介意承俊的抱怨,还宽厚地笑了笑。

“您继续。”

承俊真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基柱学长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像她这样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能做好吗?可是以前在这里做事的已经被解雇了,情急之下也只能找到这样的韩国人了,暂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无怀疑地打量着太英,没办法,还是把钥匙袋递给了她。

“上午家里常常没人。你要在两点之前做完家务,现在先清理一下冰箱。他很挑食,所以你要按照写在那边的品牌去买。家务……”

“我现在就做!从今天开始就算工资,是吧?”

承俊望着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女人,把即将爆发的叹息生生咽了下去。灾难性的好奇心,愣头愣脑的性格,喜欢打断别人话头的习惯……

“真是全了!”

[ 本帖最后由 谢琼 于 2007-4-26 14:22 编辑 ]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08:43

第一章(3)

在黄色包裹上写字显得很困难,圆珠笔转来转去,需要用力按住才能写字。太英抬头看了看,6月19日。啊,6月19日,那时应该到韩国了吧,到时候就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太英正陷入思念中,突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咣咣的敲门声。太英吓了一跳,赶紧熄灭台灯,盖上被子。

“我知道你在家里,你听好了,我再也不能宽限你了,要么交房租,要么搬走,周末之前考虑好!周末之前!”

太英就像虫子为躲避人群藏起来似的,屏声敛气蹲坐在房间角落里,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轻轻探出头来。

“好像是催房租的,我没听懂。就算能听懂,我也不要听懂。”

她打了个寒噤,自言自语,一边嘟囔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边,然后打开了经常放在手边的录音机。

“我真想像其他留学生那样为房租担心!这里月租很便宜,根本不可能拖欠!视野这么好,巴黎的夜晚就像撒满珍珠似的!我真想跟你们分享!”

然而,太英眼里的风景却“根本不是这样”。撒满珍珠般的巴黎的夜晚,对于太英居住的狼狈房间来说,简直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奢侈。叨念着这样虚幻的梦想,太英叹息着关掉了录音机。然后取出磁带,放在桌子上面的包裹箱里。明天,明天就要把它寄到汉城了,寄给日夜思念的亲人们。想到这里,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了微笑。

基柱拿着望远镜看着公路,他已经看了几个小时了。承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来到他的身边。尽管听见身边有人朝自己走来,基柱仍然置若罔闻,他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下面的街道上。

“有什么事?你说吧。”

“时间到了,现在必须出发……”

听完秘书的话,基柱哼的一声笑了,视线还盯在望远镜上,说道:

“我也有手表。”

承俊受不了基柱岿然不动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到底在看什么?”

“欣赏女人。”

听了基柱的玩笑话,承俊呵呵笑了。

“一般来说,欧洲人因为古风犹存,而且接受日照较少,所以都喜欢浓郁的色彩,对吧?”

基柱没头没脑地谈起了颜色的话题,承俊摇了摇头,接过基柱递来的望远镜,反问道:

“从市场调查组上交的材料来看,的确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从统计厅下载资料,然后原封不动地交上来,而且还是去年的资料。你去告诉他们,要想继续做下去,最好不要耍小聪明,多动脑子多跑腿。还有,明天上午召集各直销店经理开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却只有5辆我们的车经过这里,是不是很丢人?”

基柱快步走开,承俊跟在后面担忧地问道:

“哦,对了,昨天刚刚上班的钟点工怎么样?”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姜太英,对,叫姜太英。”

“还不错啊?

“太难了,找个既年轻漂亮,厨艺又好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过段时间看看就知道了。”

基柱像往常一样冷漠,承俊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看上去有些毛手毛脚,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希望如此。”

拿着秘书交给自己的目录,太英仔细搜索不敢懈怠,几乎把偌大的商场转了个遍。转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目录上写的果汁,太英嘴里不禁连发牢骚。当她看见价目时,牢骚顿时变成了尖叫:

“怎么这么贵?难道里面放了金粉?”

更让太英震惊的是奶酪,她一边把高价奶酪放进购物筐,一边情不自禁地唠叨着:“这就能买其他牌子的两个了。”

挑选擦玻璃用的洗涤剂时,太英心里又生出几分怀疑,从而替代了先前的不满和抱怨。

“玻璃一定要用这个擦吗?这男人是不是变态呀?”

太英想到了打扫完房间后随之而来的愉快,这样的想法也就没有持续太久。她急急忙忙地赶回别墅,想想家务完成之后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快乐,心里就更高兴了。泡泡浴,对,今天要洗一次泡泡浴。

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好不容易做完了家务,太英怀着满腔期待进了浴室。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美妙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表,还有甜美的葡萄酒……如果人生永远如此,那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羡慕?太英咽下一口葡萄酒,恍恍惚惚中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咕噜——葡萄酒滑过喉咙咽下去,那感觉美妙极了。太英正想再喝一口,不料杯子却陷进了滑溜溜的泡沫中。

“哎呀!”

太英在浴缸底部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杯子。她倒提着长长的葡萄酒杯,清出里面的泡沫。这时,她感觉酒劲已经过去了。“好,现在该干点儿别的了。看看电影怎么样?很好。这么好的家庭影院放着不用,实在是对好机器的大不敬呀!”

《罗马假日》太英已经看过不下几十遍了,然而像今天这样舒展着双腿躺在高档沙发上,一边品尝着可口的咖啡,一边欣赏电影,今生今世这还是头一回。也许正因如此,纵横罗马古城的奥黛丽·赫本显得更加可爱了,就像天使一样。太英神情恍惚地看着电影,心满意足地微笑,按着遥控器不断重放那一个个精彩的场面。啊,真好!如果每天都能这样生活该多好!

然而,就在电影结束的同时,幻想也随之结束了。太英站起来把花插进花瓶,又把花瓶放在客厅桌子L,然后像往常一样认真写好便条贴在冰箱上。当她最后检查一遍是否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钟上——两点。

“两点?已经两点了?”

“哎呀!”

太英着急了,连忙洗好自己用过的咖啡杯,又把自己弄乱的餐椅整齐地摆放在桌子旁边,然后整理好提包。还没走出几步,太英又返回来,抓起桌子上的纸币跑了出去,嘴里嘟哝着“差点儿忘了拿小费”。

基柱走到冰箱前,在固定的位置上拿出了果汁,和平常一样咕噜噜地喝着,关上了冰箱门,这时他看见门上贴了张便条。基柱从口中移开瓶子,含着满满一口果汁,读完了便条。

冰箱里果汁的有效期到昨天。您告诉过我不要随便扔东西,所以我没动。已经变质了,请您不要喝。

基柱呆呆地望着便条,猛地把含在嘴里的果汁吐了出来,仿佛喷泉一般。

“噗!”

然后,一系列的便条更让基柱哭笑不得。有一天,卧室挂上了十来岁少女喜欢的蕾丝窗帘,他看见这样的便条。换一换窗帘,您觉得怎么样?现在用的窗帘太老气了,我个人推荐蕾丝窗帘。

基柱紧皱眉头,抚摸着蕾丝窗帘。没过几天,卫生间里又发生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情。睡觉醒来,基柱搔着头发坐在马桶上,突然发现了眼前的便条,感觉就像挨了当头一棒。

这是带香味的卫生纸。您闻闻,喜欢吧?里面含有薰衣草成分,利于柔软皮肤。

基柱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卫生纸散发出一种既不是香皂味也不是香水味的怪味,甜丝丝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鼻子里嗅着这么奇怪的味道,基柱清醒过来,想到这些卫生纸将要擦过自己的臀部,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换了新咖啡,还赠送一只玻璃杯,您会喜欢的。

基柱无情地把速溶咖啡和附赠的玻璃杯扔进垃圾桶,感觉自己的耐心正逐渐消失。后来,当女人的便条贴上了他的相框时,他终于爆发了忍耐已久的怒火。照片上的自己正跟无比疼爱的外甥秀赫在打冰球,而如今,相框却碎了。

我不小心打碎了,很贵吧……请您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

望着照片上秀赫灿烂的笑脸,再看看眼前摇曳在破碎镜框里的照片,基柱的表情僵住了,他把贴在相框上的便条撕下来,塞进了第二个抽屉。抽屉里的便条已经堆得很高了,现在,又一张新的便条忽忽悠悠地飘了进来。

素未谋面的钟点工留下的便条,他竟然一张不漏地收集在第二个抽屉里。低头看看这堆便条,基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毫无用处的便条,为什么还不扔掉呢?一个除了名字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做法与平常的自己实在是相去甚远,所以基柱更加难以理解,疑心也越来越重。基柱思索半天,仍然想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他耸耸肩膀,关上了抽屉。这个问题不需要立刻就得到答案,当然没有必要为此苦恼。

太英正兴高采烈地踩着踏板,却猛然停了下来,嘴里哼哼呀呀唱着的歌儿也突然问消失了。家门前堆满一大堆不知从哪儿拖来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太英脑海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房东让人把东西搬进仓库的声音,这才明白过来。

“等……等一会儿!你们干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太英跳下自行车,像疯了似的跑过来。房东看见太英,嘴巴噘得更高了,神情冷漠地说:

“房租已经拖欠三个月了,你交完房租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你……你是说房租吗?”

太英两手前伸,就像求情一样,拼命回想着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单词,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会交的……下周……不,下下周。”

“你要是没钱,就去卖身!”

“卖什么?你说卖什么?”

房东狠狠地瞪着太英,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钥匙,回房间去了。事情发生在刹那之间,太英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然而冲击没有持续太久。心底升腾的愤怒让太英握紧了拳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太过分了!下水道每天都堵,动不动就停电,有个乞丐公寓就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人吗?”

到了最后,太英气急败坏地跑到门前,拿拳头狠狠地捶打房门。

“喂!开门!我要告你!喂!”

一点儿用也没有。任凭太英怎么捶,怎么喊,根本就没人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支撑了多久,太英垂下疲惫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坐在台阶上。身在这片陌生的异国土地,竟然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管怎么说,以前还有个破烂地方可住,现在呢,她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太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巴黎市内路过一座熟悉的桥时,她停下了脚步。把手里的自行车停在一边,

太英靠着栏杆凝望河水。

“天啊,从家里被人赶出来,存折上又没钱。”

太英慢吞吞地翻着口袋,竟然摸到一枚硬币,一枚熠熠生辉的硬币。

“能干什么呢?”

她唠唠叨叨地抱怨,接着又重重地叹息。就在这时,太英突然听见哪里传来了小提琴声。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不远处有个男人正在演奏小提琴。路过的行人被这凄美的旋律所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太英也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欣赏起了音乐。太英听了许久,终于想到把伙伴一样时常陪伴在身边的录音机拿出来。

“无名的乐师正在街头演奏,你听听吧。”

她把录音机向前推了推,于是,飘散到天空中的音乐便被收进了录音机。

“喜欢吧?每当此时,我就感觉自己来巴黎是来对了。这里的人多亲切啊。我居住的公寓,女主人名叫凯瑟琳,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她显得更亲切了,有位女明星不也叫这个名字吗?凯瑟琳·德纳芙,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热情。”

再次对着录音机唠叨,太英心情复杂起来,鼻尖酸酸的,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积满了难以言传的沉重感。太英把攥在手里的硬币扔进乐师面前的帽子里,推着自行车缓缓挪动着脚步。这样揪人心魂的小提琴不能再听下去了,酸酸的、红红的不仅是鼻尖,还有眼睛,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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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09:47
第二章 那个男人思念我吗?

摆摊做生意的人们在夜晚的毕加乐街头奔走。阳美在街头一角占了个位置,太英蹲在旁边,正狼狈不堪地撕咬着在自行车车筐里灌了一天凉风的法国贝贵提长条面包。

“怎么连条内裤也不带就跑出来了?”

阳美一边责备太英,一边努力招呼行人过来买烟。太英像个挨了训的孩子似的蹲在旁边,嘴里嚼着面包还不忘看阳美的脸色。不管怎么说,阳美是她在巴黎认识的惟一的朋友。在阳美面前一定要装得可怜些,只有这样,今天夜里才不至于在外面喝西北风。

“这人根本就不讲理,我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不知道那个女房东多么可怕。”

“女房东可怕,我就好欺负了?我的房间那么小,一个人住都伸不开腿。”

太英轻轻抬头,看见阳美噘着嘴伸出一条腿,于是她用头蹭着阳美的腿苦苦哀求。

“求你让我住几天吧,就住几天,阳美啊,嗯?”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叫我米歇尔?”

啊,她肯定会答应的。找到感觉的太英越发娇滴滴地纠缠起阳美。

“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求求你了。”

“哎哎,你怎么总是妨碍我做生意啊?”

“哦,来客人了。”

听太英一说,阳美赶紧转过头去,换了副表情迎接买烟的男人。

“韩国香烟喽13欧元!谢谢!走好!啧啧,长得还不错!”

把烟递给男人后,阳美把注意力转移到太英身上,太英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个男人怎么样?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富翁吗?”

“是啊,可我没见过他的面。从衣服和家具来看,应该是个很有品位的男人,而且很有风度,小费给得很及时。不过他好像是个挑剔的人,听说我已经是第四个了。不过我这么完美,不可能被炒鱿鱼啦。”

太英讪讪地笑笑,耸了耸肩膀。阳美叹息一声,想起那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个人住都翻不开身,再加上太英姐姐,天啊,她仿佛看见了今后很长时间内即将面临的重重困难,一定跑不了。

今天,基柱比平时早下班回来。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衣柜门,眉头在刹那间皱了起来。蓝色衬衫中间像斑点一样夹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就是这件白色衬衣激怒了他。基柱不耐烦地整理好衬衣,来到了项客厅。

刚坐在沙发上,他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花瓶,确切地说,是花瓶里满满的一束花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睛紧紧盯住花瓶,基柱把手伸向放遥控器的地方,却没有摸到遥控器,他转过头去,原来一直放在老地方的遥控器跑到露台上了。他皱着眉头走向露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等离子显示屏。然而事与愿违,画面上播放的电影是《罗马假日》。顿时,基柱想看电影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关上电视,走进家庭酒吧,基柱把手机贴到了耳边。接通信号音响过几声,承俊接了电话。

“是我。鲍狄埃社长那边的动向你了解到了吗?”

“我现在就去,学长。”

“我是那么狠心的资本家吗?现在上班时间已经结束了,明天在办公室向我汇报。家里的钟点工还得再物色一个,最好快一点儿……怎么不说话?”

“你……不满意吗?”

基柱坐在吧台上,倒了一杯葡萄酒,边喝边说道:

“太差了。哪怕是长得难看的老太太也行,一定要找个能做好家务的人。”

“能打扫卫生的人很多,可是会做饭的不太容易找……”

“所以我才让你找嘛,再找找看。”

挂断电话之后,基柱发现了贴在冰箱上的纸条。

这所房子从早晨到正午光线最好。我把鱼缸挪到窗户边了,怎么样?让鱼也能见到下午的阳光。

基柱慢慢地来到客厅,坐在桌子上看着鱼缸。宁静的水里,鱼儿游泳,现在看来竟然感觉有些陌生。一直住在这座房子里,却从未意识到家里有个鱼缸。他慢慢地品尝着葡萄酒,抚摩着饱含真情的便条。奇怪的女人。从未见识过的富有个性的女人。

然而当他想到混杂在蓝色衬衫中间的白衬衫,基柱又坚定了决心。他最讨厌身边的东西乱糟糟的没有秩序,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家,就更不用说了。

“然后呢?”

“我只能瞎说了:‘正在谈判中,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你越来越会撒谎了。秀赫有没有往办公室打电话?”

“我去过他的公寓,只有一堆邮件。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

听承俊这么一说,再加上秀赫不接电话,基柱不由得担心起外甥来。秀赫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流浪,突然断绝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他已经长大,不需要再为他担心了,可是基柱还是不能不为他操心。

“难道又生病了?钱该用光了吧。”

基柱自言自语,然后把家里的钥匙递给承俊,继续下达指示:

“书桌抽屉里有张信用卡,你给我拿来。哦,还有!”

“今天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今天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基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乎与自己同时说出同样内容的承俊。

“现在你已经熟门熟路了?”

“书房里的狗,呆上三年也能吟诗作对。”

裙子本来就很短,还总是向上卷,太英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任她怎么往下拉,却都遮不住露在外面的大腿。阳美正好关上大门往回走,太英赌气地对她说:

“没有长点儿的裙子吗?”

“哎呀,你把裙子当成麻花糖啊?别再往下拽了,绝对不会变长的。你不喜欢就脱下来。”

“我的裤子都穿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怎么继续穿啊?”

“别哕嗦了,走吧。”

太英几乎是被阳美推着走在前面,不由得叹了口长气,衣服这么不得体怎么做家务?真是急死人。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精神抖擞地去了她做家务的别墅。今天一定也有美味的葡萄酒和名画在等着她吧。

她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用干抹布擦书桌,然后把剩了一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当她擦拭到家庭影院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打开了遥控器。伴着雄壮的音乐,展现在眼前的是《宾虚》的赛跑画面。太英赶紧关掉,然后在DVD柜中寻找《罗马假日》,可是没有找到。太英有些失望,当然失望是暂时的,当她看见陈列柜里的一大串目录时,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天伦梦境》、《路》、《热情如火》、《欲望号街车》、《日瓦格医生》、《上帝创造女人》,看来这人还挺有品位的?哦?找到了!”

太英找到了《罗马假日》,用一次成像照相机拍下了题目,然后清清嗓音,在录音机里留下了今天的记录。

“那个男人,品着葡萄酒看老电影。深夜里独自欣赏老电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独的人。那个男人怀念的是……初恋?初吻?”

她正自言自语地沉浸在想像中,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有人旋转钥匙的声音。太英大惊失色,赶紧把录音机藏到桌子下面,然后扑腾站了起来。来人是第一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哦,您好,好久不见了。”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

太英悄悄避开男人满是疑惑的目光,找了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

“浴……浴室……打扫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到处都乱糟糟的……”

“本来我也正想联系你呢。房主说他不大满意。我雇你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需要格外留心。”

“不大满意?怎么可能……”太英心里猛地一沉。

“哦,那他到底对哪部分不满意,请您说得具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虽然不知道你能做到什么时候,但还是请你多费心。”

望着深受打击似的耷拉肩膀的女人,承俊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什么?啊,不,我正要走呢。”

说不定又要被炒鱿鱼,太英还没有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拿起背包走了出去:究竟又做错了什么?想到自己很可能又要被解雇,太英的眼眶里热乎乎的,她茫然地来到大街上,使劲蹬自行车。因为她知道,要想不让自己哭出来,就必须拼命运动。为了忍住大哭一场的欲望,她只能借助电影的力量。她在书店里欣赏电影杂志和海报,直到太阳落山。

“把钥匙给我。没在花盆下面啊?”

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只手,阳美抬起头来,正好撞在太英的手掌上,太英看上去很憔悴。

“冤家,呆会儿一起走吧,今天我早点儿回去。”

太英又夹着一本电影杂志。阳美咂了咂舌头,一把夺过杂志责怪道:“怎么总买这种杂志,你又看不懂?”

“我就是想看上面的照片,怎么了?”

两人正在争吵,阳美的男友来到她们身边。阳美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着太英挤了挤眼睛,然后就跟男友一起消失了,把摊子留给太英自己。临走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想上洗手间,可以用旁边酒吧里的。”

太英独自留在小摊上,一边往下拉着不停卷起的裙子,一边环顾四周。几个男人瞟着太英走过去,他们的视线让人感觉很别扭。太英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努力回避他们的目光。这时,她听见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太英吓了一跳,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哎呀,吓我一跳。”

太英嘟哝道。突然,车窗落了下来,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搭讪道:“不错啊!小姐多少钱一晚?”①

“多少钱?什么多少钱……哦,您是说香烟吗?”

太英想起自己是在卖摊床上的香烟,于是赶快回答。

“3欧元,韩国香烟!”②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仿佛听见了难以置信的事,索性走下车来。

“真的这么便宜吗?”④

“便宜?别装大款了。你买不买?”④

“我买,跟我走吧。”⑤

男人大步走过来,无拘无束地摸起太英的头发,然后狰狞地笑笑,感叹不已:

“东方女人真像娃娃似的。”⑥

直到这时,太英才发觉不大对劲,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不是问过你多少钱了吗?”①

太英用力甩开男人抓住自己的手,往四周看了看,衣着性感而怪异的女人排成了长队。天啊,什么多少钱!

“原来是这样?1000欧元!但是,我不愿意!10000欧元也不行,N0 1No!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②恶心死了!”

太英越想越气,就算自己的衣服有些过分,可也不能把我当成那种人啊!太英一把推开目瞪口呆的男人,飞快地冲进阳美所说的酒吧。

遭到东方女人臭骂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间,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环顾左右,发现了女人卖的东西,大骂一通之后,往乱糟糟的摊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摇摇晃晃的摊子倒在了路上。男人仿佛还不解恨,又把车往后倒了倒,散落一地的货物被轧得粉碎。

“满嘴蒜味的东方女人竟敢蔑视我,倒霉的女人!还有上次在鲍狄埃社长面前鄙视我的韩国鬼子,黄皮肤小眼睛的东方人都是这么讨厌!”

“咣当”,车体微微晃了一下,车轮底下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开车还从没听见过这种声音,再说这么光滑的路上也不能有什么垃圾啊?基柱感觉很意外,打开车门下了车。看见一个挂着“玫瑰人生”招牌的酒吧,便走了进去。

“先生今天没有来。”

侍者向用完洗手间离开酒吧的女人眨眼示意,一边把酒杯递给基柱。

“一直联系不上啊。”

基柱喝光了整杯酒,强忍住失望。他是怀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这里的,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侍者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能去旅行了吧,他不是经常这样吗?”

“算他运气好,我要是老板,早就把他解雇了。”

“不好办啊,因为女人都喜欢他。”

基柱笑着看了看自以为是的侍者,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张信用卡,对侍者说道: 一

“你把这个交给他。”

“是”,侍者连连点头,又给基柱递过来的酒杯添满了酒。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11:06
第二章(2)

在“玫瑰人生”酒吧上完厕所后,太英小心翼翼地来到大街上,她想看看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是否已经离开,不料展现在她面前的情景远比那个男人更加残忍。就在她上洗手问的短暂时间里,阳美的摊子倒在地上,变成了破烂。惊讶过后,太英眼睛里直冒怒火。当太英发现那辆把摊子轧成碎片的汽车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呀?哪个家伙干的好事?”

太英高声叫嚷着往车里一看,里面没有人。

“你今天死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证据,保留证据!’,

太英疯了似的翻找背包,掏出一次成像照相机,刚要拍照片,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录音机,跑哪儿去了?录音机!”

她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一遍,还是没找到录音机。平时总带在身上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呢?啊!在别墅时,秘书突然进来,自己吓了一跳,藏在桌子下面忘记拿了。

但她没时间责怪自己的愚蠢行为。匆忙拍完照片后,太英把一次成像照相机里吐出来的照片叼在嘴上,使劲摇晃着闪闪发光的车把手。果然不出所料,警报器顿时发出嗡嗡的叫声。“只要他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

“怎么了?①”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来了就好!太英等待已久似的,猛地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哎呀,没想到这个法语流利的男人竟然也是个东方人。太英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狼狈的摊子又点燃了她的愤怒,她大声叫道:

“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看没看见这个?’’

“看见了。”

男人回答得泰然自若,太英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啊,韩国话?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声喊出的也是韩国话。

“你是韩国人吗?太好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车到底做了什么。你这漂亮的汽车把我的饭碗砸了!”

“我的车现在停在路上,而在路上的经商行为是违法的,所以要是论起过失来,你也应该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面对这种饭碗能否保住的局面,他竟然谈什么违法不违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男人入时的打扮更让太英怒火中烧,她恶狠狠地叫道:

“你没听懂吗?这是我的饭碗,我就靠这个摊子吃饭睡觉,你赶快赔我钱。”

“我不能赔你全部,只能赔一半,多少钱?”

“哼,又是这句话!多少钱,这话最近我听过很多次了?我很讨厌这句话。你真的那么有钱吗?那就赔吧,我想要你赔一亿,怎么样?”

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她,不无失望地说道:

“你开玩笑吧?”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①的性子来吗?大叔,道德课上你都学什么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说一声对不起吗?你却先问多少钱?你说话的语气真差。”

“你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一亿我不能给你,找个差不多的数额吧。”

看来男人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来。可是现金没有了。

“你会开车吗?”

“什么?”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刚刚喝了酒,所以你来开车,费用一起算给你。”

男人不等她回答,就把钥匙扔给了太英。太英稀里糊涂地接过钥匙,注视着男人坐到副驾驶位子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太英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拿在手中的钥匙却总在诱惑她。她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摇着尾巴诱惑她的声音:

“喂,姜太英,你什么时候能有运气开上这么好的车?何况人家还付给你驾驶费!你还犹豫什么?”

“好,好吧,走。”

“车不错啊,是你的吗?”

基柱眼望前方,不置可否。女人悄悄瞥了他一眼,又问道:

“这不是你的车吧?”

基柱不愿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太英曲解了他的沉默,嘴里不停地嘀咕,甚至还轻率地摸了摸他的衣服,本来她的平语①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基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就对了,你看看,你看看,不懂的人还真让你蒙过去了。这衣服也是冒牌货吧?我一看就知道了,摸上去果然不一样。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喂,哎呀,真想把你的嘴封上。”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

“哎哟,好可怕呀,你的话里插刀了?你家到底在哪儿,在哪个小区啊?”

“拉德芳斯郊外。”

自言自语的太英一听“拉德芳斯”,立即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去那边,我可以先去那边一下吗?”

说完,不等基柱回答,她就加快了车速。女人停车的地方正是基柱家门前。难道如此凑巧?他摇了摇头。

“你说先去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吗?”

女人把背包放在驾驶席上,痛快地回答说:

“我马上就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意了。”

“你真的住在这儿?”

“是的,我就住在这里。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

然后太英头也不回地跑进房子。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基柱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柱咬牙切齿地从大门进去,推开半掩的门找到了灯。伴随着啪啪的开灯声,偌大的客厅里,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他看见女人惊恐地蹲在桌子旁。他的出现让女人大吃一惊。太英不停地吧嗒着嘴。

原来真是这样!基柱愤怒不已。到底是谁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如此随心所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因愤怒而冰凉,便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猛地站起身来,大喊着朝他走过来。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不是要你在车里等着我吗?”

“我问你在干什么?”

“赶快出去!你竟敢私闯民宅!”

“这种话好像不应该对我说!”

女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灯关掉。

“我不管你是爬、还是走,赶快出去!”

基柱重新把灯打开,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既然我拿着钥匙,就说明我有这个资格。”

“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你没看清楚吗?这,这里是我,我的家!”

“你的家?真不要脸!”基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盯着这个开口就是谎言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录音机和照片上。基柱一把夺了过来。

“你于什么?放下!”

太英挥舞着手臂,想把被基柱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基柱紧紧抓住太英的手腕,将她制止住了。当他看见抢过来的照片和便条时,他惊呆了。就像写信一样,精心写在记事本上的便条,难道是她写的?

“是你吗?”

“你说什么?放下,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去你家,把钱给我。我必须拿到钱。”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基柱叹息着坐到沙发上,解下了领带。女人转头看着他,扯着喉咙喊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走?”

“坐下,喝杯咖啡。”

“你疯了?”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喝点儿别的?”

“别开玩笑了,赶快起来。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好!那我们就进入正题。你连蓝色和白色也区分不出吗?衬衣混在一起,我看着很别扭。”

女人瞪大眼睛。基柱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喜欢我看过的电影碟片和遥控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我对那花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女人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脸色铁青。

“还有便宜咖啡和蕾丝窗帘,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好像没有资格改变主人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呢?”

“这个,我……”

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基柱冷冰冰地说道:

“简单说吧,你被解雇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女人铁青着脸,呼吸也不通畅了。基柱一边看着太英,一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现金,扔到桌子上。

“这是我对你的赔偿,应该够了吧?”

女人呆呆地站着,不置可否。

“少吗?”

“不,很多。”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一沓纸币中拿了一半。

“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未经许可擅自进来,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想因为我私闯民宅而叫警察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是不是先把钥匙留下再走人呢?”

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地离开别墅。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基柱仍然未能从座位上站起来。保持着送走女人时的姿势,他坐了许久。一抬头,他看见了女人留下的钥匙。女人好像被别人抢走圣诞节礼物似的失望眼神,还有放下钥匙时的样子,一一浮现在基柱眼前。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生出隐隐的刺痛感。

他的处理方式非常正确,女人和他都会这么认为,但他心里却与大脑说着不同的话。基柱咂了咂嘴,转过头去,突然发现女人留下的便条:

“您还没有回来,我落了东西在这里,所以未经允许就进来了。灯是我打开的,请您不要吃惊。哦,对了,明天气温反差较大,多穿些衣服。”

简短的字句再次刺痛了基柱的心。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错过什么重要东西似的心情。是,似乎又不是。女人那泪水盈盈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睛紧紧揪住他的心,不肯放开。

他不喜欢。

这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情,他真的不喜欢。

第二天早晨,基柱走出别墅,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刚刚坐上驾驶席的刹那间,他意外地发现座位上有个东西,他顿了顿。一个黑色的背包占据了驾驶席。他随即就意识到背包是姜太英的,于是他一把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办公室开去。基柱想着那个女人,心里像虫子蠕动似的瘙痒起来。但他果断地抛弃了这些情绪,开始埋头工作。

午饭时间刚过,承俊带着好消息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笑嘻嘻地走来的学弟,基柱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便把正在审阅的文件推到面一旁。

“莫非有什么好消息?马赛汽车?”

“鲍狄埃社长正式邀请我们共进晚餐,今晚7点。”

下在游泳池里的赌注终于如愿以偿了。基柱把笑埋在心里,打听起了另外的问题: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听说他夫人还是韩国侨胞?”

“这倒是真的。这是鲍狄埃夫人的履历,那么找谁做搭档呢?”

基柱看了看承俊递过来的履历,目光停在其中一行。

“1960年生于江原道江陵……”

江陵?忽然之间,有个声音掠过基柱的脑海,那是面对粉碎的小摊子撕声裂肺地呼喊的声音。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的性子来吗?”

“你有姜太英的电话吗?”

听见这个意外的要求,承俊面露惊讶之色。基柱不对秘书做任何说明,顾自陷入了沉思。这次晚餐他要带的礼物是鲜花,而且不是普通的鲜花,是从韩国空运来的花儿,她应该会喜欢的。是的,鲍狄埃的夫人没有理由不喜欢,能够唤起人们回忆的花儿总有着特别的香气。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17:47
第二章(3)

上完语言学校的课,太英有气无力地离开教室。她平时听课很认真,今天却是似听非听,有些稀里糊涂。讲师似乎看出了太英的走神,差点儿没让她当众出丑。今天上课的内容是用形容词描写自己认识的人。太英不知就里,只顾埋头想事。讲师点名让太英起来描述,恍恍惚惚中浮现在脑海里的正是那个男人,那个冷冰冰地将自己解雇的男人。

如果用形容词来描述这个男人,她想到的只有怪僻、可恶、暴躁,还有不满!尽管对男人做出如此残忍的评价,心情仍不能有所缓和。好容易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现在却被解雇了,就算发泄完了心里的愤怒,生活状况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太英哼哼呀呀地走了好久,又来到她常去的广场,在喷泉前停了下来。她习惯性地掏出一枚硬币,对着紧握在手心里的硬币悲壮地说道:

“如果把这些硬币攒起来,几乎能买十个贝贵提长面包了。这是最后一回!''

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决定,太英大声喊道:

“给我一份工作!谁给都行!就算那个倒霉男人给也无所谓!”

她用力一扔,硬币落进了喷泉池。太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突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前任雇主正呆呆地盯着她。这男人怎么会在这儿!哎呀……哎呀……等一等,刚才许什么愿来着?

“为什么这么吃惊?”

“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许别的愿了。”

“什么?”

“没,没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你跟踪我?”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我想找个凉快地方,跟你重新签定雇佣协议。”

“雇佣协议?”太英轮番打量着男人和喷泉,嘴张得有瓢大。

根据太英的要求,基柱提议的“凉快地方”最终定在曾经解雇过太英的那家露天咖啡厅。太英像个凯旋的将军,理直气壮地走进咖啡厅,傲慢地坐在座位上,哗啦哗啦地翻看菜单。她挑出一样最费时间的食物,指着菜单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五分钟!”

咖啡厅老板面露难色。

“这个很费时间的。”

“不,不,就五分钟!OK?”

老板无话可说,紧皱着眉头离开了。太英痛快极了,瞪着老板离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对面的前任雇主。

“你说过我可以随便点我想吃的东西,是吧?”

“可这里并不怎么好啊?”

“我知道,不过刚才你说的事,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突然出现在身边,还要求共进晚餐,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建议难以理解,于是太英又问了一遍。

“首先这事比你卖烟要好得多,而且你私闯民宅也是重罪啊。”

“你在威胁我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把包给我。”

“除去准备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他根本不听别人说话,显得既无奈又认真。于是太英改变了主意,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只要不是犯罪,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她又想起了曾经愉快地工作过的那幢别墅。葡萄酒和家庭影院仿佛又在某个地方召唤她。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

“在适当的范围内,我会付给你报酬的。你说吧,要多少钱?”

“你让我重新工作吧。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到你家里工作。有好多好多的书,还有好多DVD,空调的风也很大,而且还不用我花钱。”

女人小声说道。基柱哈哈大笑,原以为她只是有些吵闹和卤莽,看来她还是个没有经济观念的女人。

“这就是全部吗?我还可以给你钱的。”

“那么,你愿意为我交房租吗?我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挤在一个朋友家里。”

“这个当然。”

“这个当然”。这话听来真像福音。太英感觉聚集在胸口的什么东西刹那间统统融化了,于是朝着对面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

“你的领带和衣服好像不太搭配呀。”

“怎么可能?很贵的。”

“很贵的?你用的东西哪样不贵?可是贵不贵跟搭不搭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太英撇了撇嘴站起来。

“吃完了,走吧。”

就在他们离开座位的瞬间,咖啡厅老板急匆匆地跑过来。

“嗨!就快好了!”

“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等了。OK?再见!”

太英不无嘲笑地说道,看也不看尴尬地站在一旁的咖啡厅老板,便走了出去。旁边的基柱再次发现今晚雇用的这个女人的确没什么经济观念,但他还是从钱包里掏出钱来结了账。不管怎么样,雇主都应该为雇员的失误承担责任。

基柱带她去了一家名牌专卖商场,一看就知道里面全是贵重商品。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吃饭,竟然要到这里买衣服,太英心里暗自嘀咕。太英尴尬地坐在华丽商场的某个角落,阴沉着脸环顾四周。基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看杂志,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了。几个女人叽里咕噜地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走向太英。于是,苦难的时刻到来了。起先,她感觉自己变成了朱莉叶·罗伯茨,因此满面笑容,然而这种感觉只停留在试穿前两套衣服的时候。从来不敢奢望的衣服来回穿上、脱下,反复几十次,太英不由得烦躁起来。

基柱仍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朝尴尬地笑着的太英打个手势,自然是不喜欢那件衣服的意思,要她再试穿别的。霎时,太英的眉毛翘到了天上。当她看见和自己同样疲惫的店老板擦拭额上的汗水时,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接过她疲惫而微笑着递过来的粉红色晚礼服,走进了试衣间。

“咯吱——”试衣间的门开了。基柱从杂志上移开目光,望着眼前的女人,眼睛随之瞪大了。身穿粉红色晚礼服的太英不像从前那样滑稽了,不,坦率地说,其实她很漂亮。她看上去非常漂亮,甚至让基柱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好像很疲惫,呆呆地站着,并不看他。她只是望着窗外,好像准备立刻冲出去。谁知就连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和她身上的粉红色礼服形成了绝妙的搭配。轻轻向上卷起的头发下,露出了颈部和胸部的曲线,还有纤细的锁骨线。天啊!基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立刻停了下来。当他发现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时,这才放心了。

“0K!就这件!”

就这件?就要这件把肩膀完全裸露在外面的放荡衣服?太英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

“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是我喜欢的类型,穿上!”

基柱的语气非常果断,仿佛他什么都不想听了。这个暴君!太英嘴唇翕动着,却也无话可说,她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对老板轻轻耳语道:

“我原来的衣服……给我包起来。一定哦!OK?”

一辆配有司机的豪华轿车等候在外面。轿车飞驰在平坦的公路上。一直盯着窗外的基柱终于忍受不了旁边女人烦躁不安的蠕动。从刚上车,她就像供奉神仙似的紧紧抱着她的购物袋。

最后,基柱终于抢过太英的购物袋,扔到角落里。

“难道谁会给你抢走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太英感觉惊慌不已,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

“太……太暴露了。”

“别自做多情了,就算再暴露,我也没兴趣。”

太英脸上红得像着了火,盯着旁边的男人。男人只是目视前方。许久,豪华轿车里只有尴尬的沉默。还是太英忍受不了,开口说道:

“你犯了个错误,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我平常不太犯错误的。”

“我的房租已经拖欠好几个月了。”

“这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就算你要我给你买房子,我也会答应的。”

基柱闷闷不乐地回答道,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项链盒递给太英。太英伸手接过来,立刻就打开看。一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看得太英目瞪口呆。

"干什么?炫耀你有项链吗?”

"这可是借来的,别弄丢了。”

"我真想把它卖掉"

话音未落,男人凑过来把手伸到她裸露的脖子后面。她知道男人是给她戴项链,但这种近似拥抱的动作还是让人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安静坐着不说话,这感觉恐怕会被他看穿,太英就活动起来。转过头去,发现车里竟然有电视机。太英立刻凑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问道:

“这是真的吗?一定很贵吧?”

男人还是沉默,不置可否。太英看了看他,然后打开汽车一角的微型吧台,从里面拿出了饮料。

“我可以喝吗?”

男人仍然不回答。太英就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肯定,把饮料一口气喝光,又拿出一瓶,然后跟司机搭话。她用力敲打着隔在他们和司机之间的玻璃窗。

“师傅,你喝不喝?师傅!师傅!”

“这是隔音玻璃。”

基柱实在受不了了,便回答道。太英有些难为情,嘴里嘟哝着: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隔音。”

豪华轿车停在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前,执事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太英拖着长长的晚礼服的裙裾下车,立刻被周围的气氛震撼了。天啊!只有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她真不相信自己竟然也会以这样的形象站在这里。站在入口迎接他们的,是一对与城堡氛围极其协调的中年夫妇。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19:13
第二章(4)

“欢迎光临。”

基柱握住鲍狄埃社长伸过来的手,回应道:

“感谢款待。”

“从那以后我再没玩过扑克牌。”

鲍狄埃社长哈哈大笑,并对基柱身边的太英产生了兴趣。

“很高兴见到您。”

英俊十足的中年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太英握着他的手答道。

“我也,哦,不,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太英把韩语和法语混合起来,说得极不自然。鲍狄埃的夫人看着太英,表情立刻变得明朗了。她与太英目光相对,用韩语笑着说道:

“我很高兴。”

对面的东方女人竟然说起了韩国话,太英也无比惊讶。

“哎呀,您是韩国人?”

仅凭被招待者中有太英这么一个韩国女孩,气氛就已经很好了,晚餐气氛也相当热烈。在遥远的异国土地上,已经好久没见过韩国女孩了,这让鲍狄埃夫人很高兴,何况刚才又知道了,她和自己出生于同一个地方。进餐过程中,鲍狄埃夫人仿佛找到了水的鱼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密切关注着太英的一举一动。基柱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一切,暗自高兴。照这样进行下去,合同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

“江陵好啊。看见太英小姐,我想起了读女校时的情景。校服领子熨得板板正正,左胸前佩戴着镶有木莲花的校徽。”

看到鲍狄埃夫人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太英也跟她一起微笑。听到她说到校徽,太英眼前一亮,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难道您是江陵女高毕业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读过江陵女高啊,也戴过镶嵌着木莲花的校徽,每周一早晨开会时都要检查呢。”

“对,不戴校徽的人还要扣操行分数!我跟别的同学借了一枚,保存了很长时间,不过现在早就丢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鲍狄埃社长望着两个兴高采烈地窃窃私语的女人,忍不住插话道:“女士们,你们谈什么呢,说得那么有趣?”

听见丈夫温柔的询问,鲍狄埃夫人转过头去回答说:

“我们在谈女子高中时代的事。”

“看来我是拦不住了,又聊起这个来了?”

鲍狄埃夫人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哈哈大笑的丈夫,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太英。

“一个名叫‘新荣’的电影院,现在还有吗?我读女子高中时,有时会跟大家一起到那里看电影。”

“当然了,我也经常去啊!考试的时候不是结束得很早吗?其他同学都回家去复习功课,我马上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八岁时看过的电影记忆特别深刻。总之今天真的非常高兴,真想把这些事情都说完……”

夫人转身望着丈夫,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希望你经常给我们创造这样的机会哦!”

“这不难。”

鲍狄埃社长痛快地回答,然后转过身,笑着对基柱说:

“只要提起故乡的事情,她就像个女高中生似的。”

“那您可太幸福了,一个女高中生妻子,一个中年妻子,两位美丽的妻子跟您生活在一起。”

基柱流利的法语让在场的四个人都欣然大笑。鲍狄埃夫人逗趣似的眨眨眼睛,把问题的焦点转向基柱。

“韩社长怎么还是独身呢?身边就有这么出色的女孩子。”

“我正在等待机会。这位朋友对别人是春天,对我却是冷冰冰的冬天。”

基柱坦然地回答道,然后抓起太英惊慌不已的手,又补充说:

“看来是要提高出场费,达到企业家准新娘的标准了。”

餐桌上又爆发出阵阵笑声,这次只是三个人愉快地笑。太英的心怦怦狂跳不已,惊慌得不知所措,只用眼睛余光望着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太英百思不得其解。

华丽的大厅里流淌着浪漫的音乐,鲍狄埃社长和鲍狄埃夫人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基柱和太英在一旁观看,鲍狄埃冲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参与进来。迟疑片刻,基柱还是很快拿定主意,向太英伸过手来。太英呆呆地望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当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猛然转过头去,但男人也不甘示弱。太英回过神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着男人的手置身于舞池之中了。他们自然而然地踏着音乐的节拍,两人都被彼此的默契配合惊呆了。太英总想着男人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男人不解风情,轻轻地把头低下去,俯在太英耳边窃窃私语:

“你跳得真棒啊!''

“不过如此,是在舞蹈课上学的。”

“调整呼吸,如果在跳舞的时候晕倒可不好收场。”

“这都是因为谁啊!”太英心里这么想着,男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时的口气却让她心里痒得更加难受。她想抽身出来,但男人围在她腰问的手上用了力气。 。

“不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是在跳舞。鲍狄埃夫妇在一旁看着呢。”

她轻轻抬头一看,鲍狄埃夫妇正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刹那间,她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美丽的古堡,漂亮的礼服,还有帅气的男人,太英突然感觉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尽情地享受这一生中难得再来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好呢?太英终于抛开烦恼,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尽管从梦中醒来会有无限失落,但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些,她只希望想些愉快的事情,以便度过这愉快的瞬间。心意已决,舞步也变得更加轻盈了。流淌在大厅里的音乐仿佛打湿了她的心。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19:57

第三章 蛋糕宛如沙之城

车体超长的豪华轿车驶到太英的住处,也就是阳美的公寓前,几乎是件冒险的事。太英已经说过没关系了,但是男人坚持要送她。车子好容易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太英下了车。男人也跟着下了车,看着破旧的公寓他皱起了眉头。

“这……你住在这儿吗?”

“小,只是其中一间,我只是寄居在这里。二楼窗台上放花盆的那间。”

太英用手指了指阳美的家。男人抬头看了看熄灯的窗口,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动身离开的打算。太英有些不舒服,便催促道:

“你不走吗?”

“灯已经关了?”

“啊!她大概睡着了。你先走吧,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男人询问的目光让她倍感压力,太英几乎是推搡着把他赶走的。

“你先走吧,真是的。”

“那你休息吧。”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了。虽然是自己让他走的,但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太英仍然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载着男人的豪华轿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太英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她在花盆底下翻找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再看一眼二楼熄灯的窗口,她情不自禁地连连叹息:她只穿一件露肩的摇摇欲坠的礼服,说不定今天就被冻死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颤抖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英蹲在公寓前,回想着今天晚上如梦如幻的记忆:那个男人像介绍未婚妻一样把太英介绍给那对善良的夫妇,那时候她的心里有多惊讶,现在想起来还让人难为情。而当时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狂跳不已:不过,没多久他就说这是为了做生意才编造的谎言:哦.然后他还说什么来着?做生意就这样,比这更严重的谎言也是家常便饭。霎时.她几乎崩溃了。

就像吹出去飘散在空中的肥皂泡,尽管拥有瞬间的美丽,却在转眼之间破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解释说一切都是为了生意,太英的心情很不爽。她本来也没抱什么期待和幻想,只是有些沉浸于贵重服装和漂亮场所罢了.似乎忘了自己的本分,忘情地陶醉在虚妄的幻想中了:就在这时,一缕凉风拂过裸露的肩膀,她浑身瑟瑟发抖。向着帮她从梦中醒来的风,太英苦笑不已,唱起了为自己加油鼓劲的歌曲:这是姜太英的拿手好戏。

“孤独我不哭,悲伤我不哭,忍了又忍……”

“好像房东还没回来吧?”

来自头顶的声音把太英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冈0才分明已经离去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她:

“站起来。”

“为……为什么?”

太英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男人又对她说:

“你得跟我一起回家。”

“为什么?”

”你不记得我雇你了吗?你为我工作,就应该得到报酬,还要把钥匙还给你。”

一定要现在吗?话已经涌到嗓子眼了,不过幸好没说出来。坦率地说.太英太冷了.不想这么说:刚才已经离开的男人为什么又返回来.太英不得而知,但她还是痛快地跟在他的身后。

乘坐豪华轿车.来到了怀念的别墅。走进里面,男人做个手势让她稍等片刻,自己向书桌走去。太英犹疑地坐在沙发上,当她发现阳台上的某一样东西时,一下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鱼缸的位置变了。按照便条所说,鱼缸被移到了西边。太英轻轻地笑了。这时,男人走到她身边,把信封和钥匙放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你的房租是多少,马马虎虎地放了进去。要是不够你就说一声。”

太英一把拿起信封,感觉比想像中厚多了,她有些惊讶。

“这么厚,我交房租是绰绰有余了。那么我……”

“等一会儿。”

刚刚站起来的太英停住不动了。尽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太英还是用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望着男人。

“明天不要迟到。”

忽然之间,满心的期待全都落了空。太英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抓住了把手。恰在这时,门铃响了。太英略微迟疑了一下,把门打开了,原来是秘书提着蛋糕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的女人,秘书惊叫不已。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这个……打扫……不是打扫卫生……”

太英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基柱站出来说道:

“她是我的客人,你怎么了?”

承俊大吃一惊,轮番打量着基柱和女人,把提在手上的蛋糕递给基柱。

“哦,我……从汉城打来了电话,白承景理事长让我务必转交给你,不管有多晚。”

“死心眼,进来吧。”

“不了,这是我的礼物。生日快乐,学长。我先走了。”

接过承俊递来的一瓶葡萄酒,基柱尴尬地出门送走了学弟。不一会儿,他取出夹在蛋糕里的卡片,读起了承景寄来的消息。

“如果有人与你分享,我将欣慰不已。祝你生日快乐。

——承景”

基柱正为这意外的礼物而犹疑,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是太英正准备开门出去。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基柱开口说道:

“你喜欢蛋糕吗?”

“什么?”

“我问你喜不喜欢蛋糕?”

女人站在半开半掩的门前,抓住门把手,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

基柱看着她,又说:

“吃完再走吧。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放在那里最后还得扔掉。再说如果有人和我分享,某个人会感到很欣慰。”

“某个人?谁?”

“这际不用问。”

两人目光相对。太英迟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向露台外远处的夜景.终于点了点头。

巨大的蛋糕就像沙子城堡,眨眼之间就塌陷了。眼前的女人狼吞虎咽,仿佛虎狼入了羊群。他所认识的女人不多,这种女人绝对是第一个。她像馋鬼一样,忘乎所以地吃着碟子里的蛋糕。这样的女人在韩基柱的人生中的确是第一次遭遇。

从见第一面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女人真是非常、极其、过分——神奇的动物。

“其实刚才我差点儿就饿死了。太紧张了,我根本没吃饱。这蛋糕真好吃,是不是因为贵啊?”

她哈哈地笑着。男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太英茫然地放下叉子.低声说道:

“我都吃光了,以后我再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男人还是不说话,紧盯住她的脸,仿佛要把她看穿。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哦,对了,差点儿忘了,祝你生日快乐!”

太英拍着手说道,然后清清嗓子,不顾节拍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开始她还充满自信,唱到需要加进寿星名字的部分时,她的声音萎缩变小了,本应唱出名字的地方被她哼哼着搪塞过去。基柱这才发现,女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凝望着眼前这个孩童一样高高兴兴唱歌的女人,基柱不由自主地说道:

“你愿意在这儿住吗?”

“什么?”

看着惊讶得张大嘴巴的太英,基柱真想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以前他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冲动。现在看来,即使掉个螺丝,这女人恐怕仍然能够正常运转。此时此刻真难为情啊,基柱想要压抑冲动实在有些困难,不,其实是基柱不放心太英。坐在熄灯的窗前,唱着奇怪的歌曲,这样的太英让他放心不下。这是他真实的心情。

“你喜欢让人重复刚刚说完的话吗?”

“吃完蛋糕在这里睡觉,这样的女人我算第几个?”

“第一个,别的女人不会在我面前吃东西。”

太英呆呆地回味着这句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你们家没镜子吗?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妨碍我工作。”

男人刻薄地说完,起身消失在客厅的另一端。太英仍然端正坐着,等到男人一离开,她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哇塞!”

只能这样阻挡快乐的尖叫了。

基柱以眼睛余光看了看走进客厅左顾右盼的女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基柱早已被她弄得手忙脚乱、心神不定了。她走到基柱身边,他就分心,根本不能安心工作。再说她就坐在对面沙发上,毫不害羞地看着自己,基柱实在难以忍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什么?哦,这个……今天的晚餐是做生意之前的探索战吧?”

“你还挺聪明。”

“我经常听人说。只是,那么重要的场合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呢?”

基柱的目光仍然不离电脑显示屏,简短地回答道:

“为了省花儿。”

“什么?”

“接受别人邀请的时候,一般不都是带着花儿或蛋糕之类的礼物吗?我用你代替花儿,因为我讨厌花儿。”

“花儿也讨厌你。”

太英的振振有辞让基柱哈哈大笑,并且予以默认。不一会儿,女人从他身上转移了注意力,朝装饰柜走去。安静了许久,基柱抬头看见太英正在摸相框,里面镶有他和秀赫的照片。

“别多心,我会从你工资里扣的。”

太英笑着抚摩摔碎的相框,看见照片上的标语。

“你当过滑冰运动员?”

“那是上大学的时候,我宁愿横冲直撞也不想坐着不动。气喘吁吁到死也好,这样心里才痛快。”

“怎么会那么郁闷呢?”

基柱移动鼠标的手停了下来。原以为这个女人只会唐突和卤莽,没想到她的感觉如此敏锐。他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我这么说过吗?”

“和你一起拍照的人是谁?你弟弟?”

一我外甥。”

“这么大了?如果说是你弟弟,我也会相信的。可是,你做什么工怍,怎么赚这么多钱?”

如果说自己是GD汽车欧洲分公司的负责人好像有些不妥,于是基拄简单地回答道:“卖车。”

太英放下相框,瞟了一眼埋头做事的男人,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搞销售的,看来你的业绩不错嘛?”

“还可以吧。”

好长时间过去了,基柱去书架上找资料,看见趴在地毯上的太英时.他的心情很奇怪。女人的嘴巴一刻不停地说话,基柱希望她能安静下来,然而当女人真正安静下来了,他又忍受不住这样的沉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瞥了瞥太英,小心翼翼地搭讪道:

“你为什么到巴黎来?”

”我来学电影,我爱的人非常喜欢电影。”

她爱的人?突然,基柱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了,他注视着害羞地微笑着的太英。

“和他手挽手一起看电影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男人怎么会那么喜欢爱情电影呢。《人鬼情未了》、《泰坦尼克号》、《八月照相馆》等等.算上录像,总共看过十几遍了,可是每次重看我们还是会笑。里面不是有些著名的场景和台词吗,我都背得滚瓜烂熟。”

一既然那么相爱,你为什么独自来到巴黎?被人甩了吗?”

“怎么可能?像我这样善良、可爱、优雅、古怪的女人到哪里去找?”

太英手舞足蹈了,话也说得让人忍不住作呕。基柱觉得不可思议,接过来说道:

“你这个人的确罕见。”

“就是嘛。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台词是什么吗?‘是你使我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男人’,还有,《罗马假日》里面乔问安妮公主,你印象最深的城市是哪里……”

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基柱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毛毯,然后静静地凝望着女人的脸。太英醒着的时候,仿佛从来没见过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有固定不动的时刻。因为生疏吗?停止了叽叽喳喳,睡得很香很甜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惹人讨厌,而且怎么看也不觉得腻烦。这样过了许久,基柱往窗外看时,发现微微泛青的黎明正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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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0:55

第三章(2)

朦胧中听见一阵脚步声,太英呻吟着睁开眼睛,却与刚刚走进客厅的基柱四目相对,她立刻把头缩进毛毯,假装出睡熟的样子。基柱在旁边看着她,静静地说:

“三十秒后睁开眼睛,说一声‘哦,你已经起床了?’”

太英咯咯笑着,轻轻扬起了懒洋洋的脸,说道:

“哦,你已经起床了?”

“如果在这里,就把房间打扫干净。”

“哪次没打扫干净啊?”

无意中发现男人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太英突然注意到了他的粉红色领带,分明是自己为他搭配的那件西服和领带!

“你的领带很好看啊。”

“那当然,很贵的。”

这个男人漫不经心地说完,便消失了。确定他离开之后,太英又躺在沙发上。真是个既呆板又没有情趣的男人。

“那当然,很贵的。”

她模仿着男人的声音,嘲笑着他,然后噘起嘴笑了。

“呸,其实你分明是满意的。这个家里哪样东西不贵?就连门闩都是镀金的,就连这个项链……”太英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感觉不对劲。她猛地站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最后绝望地叫了起来:

“天啊!我的衣服!”

“自己的衣服忘了要回来。天啊,穿着这身礼服,这一天可怎么过呀!”

穿着晚礼服度过的这一天,实在惨不忍睹。从语言学校到阳美家,解决了拖欠的房租回到原来的寄宿处,一路上人们都把身穿粉红色晚礼服的太英看成是疯子。她想立刻换件衣服,可是整理被房东扔进仓库的行李好像更要紧。和阳美一起整理行李时,太英总担心会不会弄坏了礼服。

“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故意的?”

把沉重的书桌搬到房间角落,阳美嘟嘟哝哝地问道:

“怎么样?可以说是故意的吧?”

“这还像话吗?找录音机,你把包丢在那里,回头找包,你又把衣服丢在那里?而且是同一辆车,同一个人?”

难怪,不知道的人听完事情的经过,真有可能这么想。太英也正为此担心。

“你真的不可以这么想……”

“既然都这样了,你干脆咬紧了不放,帮我解决拖欠的房租,给我买衣服,请我吃饭,说起来无可挑剔。而且,你就不会浪费贵重的东西?”

“什么?”

太英不懂阳美是什么意思,抬头看时却发现阳美正失望地盯着自己的礼服和胸部。

“分不清胸部还是后背。你脱下来吧,让我也穿穿贵重衣服。”

原来如此,太英笑了笑,摘下项链放进盒子,然后从箱子里拿出裤子穿上。她正在换衣服,突然停电了。

“真受不了,怎么又停电了?”

她一边抱怨一边去查看保险盒,可惜什么也看不懂。

“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利呢。我要走了,你锁好门,最近小偷很多。”

阳美把围巾围上,尴尬地打个招呼就走了。太英匆忙和她告别,望着被人追赶似的离开的阳美,她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想到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空间,这种感觉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停电了,只好点起蜡烛,她托着腮趴在窗台上,翻看日历。6月19日,到底还剩几天呢。

“我知道你想我,不过请你稍微忍耐几天,我很快就去看你了……”

太英自言自语,抚摩着放在书桌上的箱子,里面装有录音带。

旧货市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新奇玩意,太英一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看货看得不可开交。当她看到一个卖衣服的摊位时,立刻清醒过来。她从背包里取出那件礼服,惋惜得直咂舌头。她也希望能永远珍藏这件宝贝,就像保留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这处境还谈什么回忆?

“对,我哪有机会再穿这种衣服啊。”

太英喃喃自语,趾高气扬地走进面前的商店。一个面相苛刻的男人接待了她。

“你好,我……想……把这件礼服……卖掉。……你看看……你一定会满意的。”

男人接过太英递过来的礼服,表情中充满了诧异。

“这个很贵的,你想卖多少钱?”

“多少钱?这个……我……只穿过一次,还是新的。嗯……500欧元怎么样……?”

瞬间,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500欧元?真的吗?”

男人好像感觉不大可能,怔怔地望着她,太英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

“不,你等一会儿。怪不得让我试来试去……原来他挑了件最便宜的?抠门儿,要多少钱才合适呢……”

因为是从贵地方买来的,她也就理所当然以为会很昂贵,难道500欧元要得太多了?太英悄悄看了看老板的眼色,然后下定了决心。

“450欧元,OK?”

“太贵了,太贵了,400欧元的话我可以买。”

“430。”

她恳求般地喊出了430,男人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

“不行,400 1再多一点儿我也不买。”

太英心想:“再谈下去会多给吗?这可是最新款式呢,哦,不,到哪儿去弄400欧元啊。卖吧,卖了算了。好吧。”

就这样谈妥了。太英接过老板递来的钱,交出了礼服。老板狡猾地笑了笑。他刚要接过礼服的瞬间,突然有一只手不知从哪儿伸出来,挡在礼服前面。太英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去看。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里正拿着太英的礼服!男人的行为本来就很荒唐了,他竟然还厚颜无耻地看着礼服问太英:

“这真的是你的吗?”

“什么?的……的确……是我的啊?”

“是你亲自买的?”

难道在法国卖掉别人送给自己做礼物的衣服也违法?他又不是警察,凭什么多管闲事?然而太英说出口来的话却不是这样子。

“我……并不是我亲自买的,是我收到的礼物,所以肯定是我的东西。可是,你为什么不说敬语……”

陌生的男人根本不听太英说完,便用流利的法语跟老板说话:

“你看看!你应该知道这是从哪儿买来的礼服吧?就算卖者不懂,可她的要价已经比实际价格便宜了十倍还多,你还跟人家讨价还价,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老板很快就变得凶巴巴了。

“我不买了!不买了!赶快离开这里!”

太英明白过来之后,转身对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大喊:

“不买?不买怎么行?卖掉它,我还要拿钱交学费呢。喂,你凭什么干涉别人的事情?你到底说什么了,竟然让他不买我的礼服?你买吗?你买吗?”

“我买这个做什么?”

“什么?”

太英啼笑皆非,这时男人又问道:

“是你恋人吗?”

“谁?”

“送你这个的人。”

“送这个的,干什么?你问这么多于什么,你认识我吗?你根本不认识我,为什么总是不说敬语?再说了,你凭什么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

望着叽里呱啦没完没了的太英,男人隐隐露出了笑容。

“我要是认识你呢?就可以干涉你了?走,我帮你卖。跟我来,就算卖不上原价,也差不多。”

陌生的干涉者拉着太英去了名牌商场。男人理直气壮地走进商店,太英并没有跟他进去,而是站在商店外面注视男人的一举一动。比起刚才抢过礼服的时候,现在太英感觉男人已经不再陌生了。

太英看见正和店老板谈话的男人把礼服递了过去。没多久,男人得意扬扬地走了出来。太英赶紧迎上前去。

“卖了吗?他买了吗?”

“需要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你说吧。”

太英说完了家庭住址,然后告诉男人自己没有电话,男人责怪几句,当然也算不上责怪。不过太英关心的是男人递给她的钱,钱比她想像中多出好几倍,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是礼服的价钱吗?这礼服有这么昂贵吗?”

“你的恋人大概是富翁吧。”

“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的恋人!”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不是恋人,你竟然白白接受人家的名牌礼服?”

“当然不是白白接受,哦,这个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太英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项链盒递给男人,问他值多少钱。男人打量着盒子,表情很怪异。

“你真的要卖吗?”

“不,不是要卖,我只是想知道这个能值多少钱?”

“怎么说呢,这个很高级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

“真是昂贵的东西吗?”

太英几近窒息了,不停地抚摩着项链盒。男人看着太英,哈哈大笑着把盒子还给她。瞬间,太英感觉自己就像挨了当头一棒,脑子里空荡荡的。原本放在盒子里的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竟然不见了。太英想起阳美说过的小偷云云,以及她像被人追赶似的匆忙离去的样子。

“死丫头阳美,你今天死定了!”

“今天非常感谢你,我走了。”

“喂!你去哪儿?呀!你这家伙!”

女人根本不听他的招呼,眨眼问就跑出了很远。秀赫望着女人越来越小的背影,窃笑着把视线转向手里的纸条。灰姑娘留下了水晶鞋,女人留下了比水晶鞋更重要的地址。秀赫盯着手中的纸片,想起女人问“你认识我吗”的样子,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竟然问我认不认识你?认识,当然认识。”

嗯,那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日落的黄昏,红色的晚霞也筋疲力尽了,秀赫在桥上初次遇见这个女人。她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狗,耷拉着肩膀,无比凄凉地走在桥上。

“唉,工作没了,又被人从家里赶了出来,存折上又没钱。”

秀赫凭栏而立,目光沿着凄凉独白所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不远处,眼睛凝望着河水。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侧影打动了秀赫。过了许久,一阵悲伤的小提琴声传来,横亘在他们中间。女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小提琴的方向,年老的乐师正在演奏。比起那些普通的路边演奏家来,他的演奏还算不错。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聚集过来,女人也被吸引到那边去了。看见女人把录音机贴近嘴唇说话的瞬间.秀赫感觉非常奇妙。她的嘴唇在笑,喃喃自语的嘴分明在笑,而眼睛里却充满了悲伤。小狗般又黑又大的眼珠闪烁着悲伤。

女人录完了音,低垂着肩膀推起自行车走了。他呆呆地注视着女人的背影,女人突然停了下来,修理起了自行车链子。女人蹲在地上,秀赫也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走。直到现在,他仍然难以理解自己那天走向女人的冲动。

”出毛病了吗?”

女人抬起头来,眼角湿漉漉的。

“哎呀,有毛病修理好不就行了吗,干吗还哭鼻子呢?让开。”

秀赫善意地把女人推开,蹲在地上修起了车链子。

“我会摆弄这些带轮子的东西,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耕耘车啊,两轮拖车、婴儿车,我都能修理。”

毛病比想像中容易得多,修完后,秀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她的眼睛还是湿漉漉的。看着眼泪汪汪的女人,他正不知所措,一滴眼泪却从女人的眼睛里滴落下来。泪水在闪烁的路灯下晶莹剔透,秀赫顿觉愕然:嘴上笑着,眼睛却在哭泣的女人。秀赫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女人。她让自己想起了永远占据心灵首位的那个人.也使他回味起那份无需回报的爱。

“哎呀,何必感动成这个样子呢?”

秀赫强迫自己做出灿烂的微笑,把擦过手的手帕递给她。

“总体来看有点儿脏,不过角上是干净的。”

女人看也没看就接过手帕,鼻涕眼泪地擦了一把,然后还给秀赫,女人站起身来,推着自行车便往前走,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所以她没记住我?所以她把我当成陌生人?”

秀赫摆脱了回忆,折好纸条放进口袋,嘴里抱怨道:

“死丫头!看来没记住我。”

那又怎么样,反正灰姑娘再度出现了,而且留下了地址,现在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轻快地跨上摩托车,甩开记忆飞驰起来。他像一阵风。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4:55

第一章(3)

在毕加乐街头的某个角落,太英发现了跟往常一样做生意的阳美.便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喊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想看着我死是吗?”

“生死有命,你不要激动,先放松一下。我戴一会儿就还给你。”

阳美坦然地摸着项链,太英急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是真的,这个项链是真的,你必须还给我。”

“别逗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就是金惠秀①,我的衣服就是香奈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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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韩国著名女演员。

阳美讽刺太英。正在这时,酒吧里传来令人兴奋的鼓声。阳美猛地站起来,准备立刻冲进去。

“啊!演出开始了。我先进去了。我让你看看那个帅呆的男人。”

“崔阳美,你要是继续这样,我可生气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叫我米歇尔……这……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钻石吗?”

太英这么认真,看来这是真的,惊讶的阳美一边抚摩项链一边嘟哝着。

“怪不得贴在脖子上的感觉和那些便宜家伙完全不一样呢。”

“讨厌,快摘下来!”

“我知道了,摘下来,我摘下来,不过你得先跟我听演奏。”

阳美嘿嘿笑着跑开了,太英跟着她进入那家“玫瑰人生”酒吧。酒吧里挤满了人,都是来听现场演奏的。太英坐在阳美旁边的座位上,纠缠起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的阳美。阳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舞台上。

“你快看啊!看见那个鼓手了吧?帅呆了吧?”

“看不见,我的眼里只有项链,你快摘下来。”

“你不要这样,看一会儿吧。我就是为了这个鼓手才在前面做生意的。”

阳美大呼小叫地指着舞台,太英不得不抬头朝舞台上看去。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太英立刻张大了嘴巴。“天啊,那个男人!帮我卖粉红色晚礼服的男人!”

“哦,是他!”

“你看吧,看啊,帅呆了吧?帅呆了吧?”

太英大吃一惊,紧紧地盯住男人,这时敲鼓的男人也发现了她,目光由惊讶转为喜悦,接着便自然而然地向太英眨眼示意。

“哎呀,怎么办啊?他在朝我飞眼。”

在阳美的咋呼声中,太英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门口进来的男人。看见雇主的身影,太英惊讶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刹那间,基柱也发现了太英。太英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基柱已经发现了戴在阳美脖子上的项链。音乐结束,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鼓手结束演奏,朝他们走过来。怎么会这样,太英一时没了主意,没想到鼓手竟然向雇主打了个招呼。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嗨,礼服小姐!最近总见面啊?”

太英慌忙转过头去,鼓手把她的头扳正,然后问道:

“是我呀,我,你的学费……”

“你认错人了,不过你的演奏真是绝了。同为韩国人,我为你骄傲。”

太英抓着鼓手的手迅速说完,然后转身看看雇主,表情比较尴尬。

“我来这里听过几次。”

“听什么?姐姐你不是第一次听吗?”

阳美不解风情地插了句嘴,太英捅了捅她的肋骨,她这才安静下来。雇主看了看她们,把注意力转移到鼓手身上。

“你去哪儿了?”

“我在普罗旺斯和一个淳朴的乡下女孩谈了一段时间恋爱,那个女孩的父亲对我非常满意,让我们赶快结婚,所以我就拼命跑出来了。现在她大概又哭又闹吧?”

“又被人家甩了?走吧。”

男人带着鼓手出去,又看了看太英,意味深长地说道:

“明天在餐桌上放些别的东西,不要放花了。”

雇主刚走,太英仿佛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似的冲到阳美面前。

“都是你,我全完了,赶快摘下来。”

太英正说着,旁边的鼓手不分青红皂白抓起她的手就走。太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被人拖着往前走。

“一起走吧!”

身后传来秀赫的声音,基柱转过头,望着拉住太英的手走来的外甥。看见基柱,太英仿佛受惊似的,一把抽回了被秀赫拉住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太英的动作让基柱感觉很满足。

“我们去哪儿?”

“你决定。”

基柱漫不经心地回答,于是秀赫打量起了四周。看了半天,他伸手指了指红磨坊华丽的霓虹灯。一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太英开口说道:

“那我先走了。”

秀赫连忙拦住了想要逃跑的女人。

“哎,吃饭时间已经到了,人情上也不能这样啊。一起吃饭吧?”

“不,我……”

秀赫看出女人在观察舅舅的脸色,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看来你们两个也认识。没关系吧?我们也见过面了。我觉得就这样分开挺可惜的,今天我请客,你们都听我的。”

太英被秀赫推着往前走,边走边嘟哝:

“不,我先走了,一会儿我还约了朋友呢。”

“不要胡乱编造约会,先进去看看,你的心情肯定会不一样。”

红磨坊里弥漫着兴奋和热情。宽阔的舞台上,美丽如孔雀的舞姬缤纷绚烂,多姿多彩。基柱只觉得太过吵闹,全无兴致,便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太英仍然没有落座,还在那里不停地长吁短叹。她不安分的样子又搅乱了基柱平静的心,他不高兴地说:

“别再左顾右盼了,坐下好吗?”

听到基柱的批评,太英撇了撇嘴坐到座位上,正想翻开菜单,然而对面的男人已经点好食物告诉了服务员。太英不满地嘀咕道:

“先问问我再点菜,难道会多花钱吗?我还有想吃的东西呢。”

“就是!我也有想吃的东西。”

外甥也加入进来,基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点来点去,这样的地方还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吗,有什么好吵的。

“我点什么,你们就吃什么。这种地方没有像样的食物。”

“我说过我请客的,你为什么随便点菜?”

“咋呼什么,你哪有钱请客?”

听基柱提到钱,秀赫想起了一件事,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这是不久之前“玫瑰人生”酒吧的侍者转交给他的钱。秀赫把钱放在餐桌上,推到舅舅面前。

“我不是说过吗,你以前给我的零花钱,我攒起来买了一栋房子。现在你不用再给我钱了,我挣的钱够我吃穿,足够维持生活了。”

“那就再买一栋房子。”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基柱接起电话,内容是几天前他指示的一个广告。他分明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然而对方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这种态度,基柱的声音更冷淡了。

“看够了女人的大腿谁还想买车?当然是想买女人了!你懂不懂什么是形象广告?重拍!”

基柱神经质般地挂断电话,秀赫递过来酒杯。

“你来这里谈生意吗?喝一杯吧。你的生日我也没能好好庆祝,让你一个人过,我很抱歉。”

听见他说“一个人过”,太英猛地愣住了。基柱默默地和秀赫碰了碰杯,便把心思转移到刚刚开始的演出上了。而太英则不同,她像个孩子似的吹着口哨,高兴得忘乎所以。基柱看着太英,心里暗暗思忖:女人的表情变化要比那种无聊的演出精彩多了。

太英从摩托车上下来,只觉得两腿发软。从红磨坊出来后,秀赫坚持送她回家,简直是个飞车族,真的。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鼓手怎么理所当然地找到这里来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

“你忘了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女人真健忘。”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太英像吵架似的问道,秀赫哈哈大笑着走到了门口。

“你的记忆力真够可以的。既然如此,你给我倒杯茶吧。”

太英惊讶地扯住男人的衣角。

“你要去……哪儿?”

“你知道骑完摩托车嗓子有多渴吗?你在后面坐着不知道吧?”

“是,是吗?只有骑过摩托车才能知道。这就算了,就算是我们认识.又有多深的交情?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说平语?”太英瞪着这个厚脸皮的男人说:

“时间很晚了。”

“谁会说什么吗?”

男人毫不理会,像犀牛一样横冲直撞,太英跟上来几近哀求地说:

“喂!我的房间很乱。”

“那有什么,我的房间更脏更乱,几楼啊?”

男人如入无人之境,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太英气得无话可说,赶紧跟了上去。

虽然没怎么收拾,不过房问里依然弥漫着女人的气息。秀赫四处张望.突然回头看去。太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点燃了插得到处都是的蜡烛:

“营造氛围吗?还说什么时间太晚了,看来女人就是能装。”

太英边划火柴边调皮地笑着答道:

“男人的想像力就是丰富,是因为停电了。”

“报告了吗?”

“我有电话恐惧症,听不懂人家说话。”

太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人,秀赫环顾四周。

“保险盒呢?”

“看它干什么?你又不是电工。”

“是吗?那我倒是宁愿在黑暗里。”

男人的嗓音干巴巴的,用力挤大概能挤出两三滴油来。听着他的声音,太英赶紧跑了出去。来到门槛处,她打开了保险盒。

“在这里。”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看来她真的害怕了。秀赫笑着走到保险盒前,一眼就看出问题出在保险丝上。好像对秀赫熟练的动作感觉很新奇,太英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脸蛋发烫。

“这不算什么问题,你要不要也亲自试试?”

“不,我要是会修,早就动手修了……”

“你看看,说到最后你不也是就用平语,还是随便些吧,一下子就能变得亲密,多好啊?”

秀赫修完之后,按了按开关,灯都亮了,漆黑的房间顿时亮堂起来。太英独自过了那么长时间的黑暗生活,现在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了。太英不免有些感动,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秀赫的肩膀。

“谢谢你呀。”

“你肯开口说话了?我要洗洗手,浴室呢?这儿?”

“浴室?浴室比这里更糟糕!”太英赶紧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浴室的门。

“我就在水槽旁边洗洗手,还不行吗?”

秀赫惊讶地盯着太英,太英缓缓地蠕动着手指,坦率地说:

“下水道堵了。”

秀赫再次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问题。望着男人修理下水道时的背影,太英心里暗暗思量:难道这鼓手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不,与天使相比,他的模样过于帅气过于光滑了吧?尽管留长的胡子稍微有些恶心……太英正独自沉思着,男人突然站起身来,得意扬扬地喊道:

“所以你需要一个男人,看见了吧?鼓掌!”

恍恍惚惚中,她跟随男人一起拍手,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秀赫在畅通无阻的水池里洗完了手,兴奋地走出浴室,他甩着手上的水朝椅子走去,发现女人正在吮吸勺子。扑通一声,秀赫坐在椅子上,接过女人递来的咖啡,夸张地吼道:

“喂!你舔着勺子品尝味道吗?”

女人慌慌张张,赶紧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

“哦,不是。”

“什么不是啊。乍看上去有些卤莽,不过倒也可爱,所以我原凉你了。”

秀赫嘻嘻笑着,喝着咖啡嘀咕不已:

“不错,不错,加入一点口水才好喝嘛。咖啡的味道很好,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我舅舅的?”

“你舅舅?”女人惊讶地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看,仿佛要把他看穿:

“哦!明白了!怪不得看你有点儿面熟呢。”

一听说有点儿面熟,心底的期待又活跃起来,难道,她还记得那天夜里的事?

“你想起了?”

“冰球!我看过你和你舅舅一起拍的照片!他说是他的外甥,不过我觉得太大了。”

冰球?原来如此……原来她还是不记得那天的事情,看来是自己空欢喜一场,女人看过那张照片。

“我舅舅是家里的老幺。哦,你看过照片了?你竟然去过舅舅家?”

“他家我是每天都去,准确地说,我是钟点工。”

“钟点工?怎么会呢?”

“是真的。这里的留学生经常干这种工作。”

秀赫勉强按捺住心中沸腾的热血,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刚才那件礼服和舅舅有什么故事吗?”

“原来你看出来了。那是你舅舅给我买的,要是他知道我把礼服卖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更大的打击!基柱舅舅竟然会给女人买衣服?

“舅舅给你买衣服?为什么?”

“是有一件事。刚才我还没向你表达谢意,真的谢谢你帮助我。不过.对于初次见面的女人,你都是这么热情吗?”

“怎么是初次见面的女人呢?”

“什么意思?”

太英仍然是一副笨笨的样子,秀赫笑着提示她:

“我好伤心啊。这是作业,你好好想想吧。不过,舅舅的确让我很意外。接受舅衣服的女人,你大概是第一个吧?他会给承景姐姐买衣服吗?”

承景?蓦地,秘书拿着蛋糕时说过的话从太英心头掠过。

“白承景理事长……”

“承景姐姐是谁?”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6:15

第四章(2)

洗完澡后走出浴室,基柱看见客厅的电话答录机上显示有信息。他慢慢地走过去,按键之后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这个周末我要去巴黎。两年没见面了。对了,我送你的蛋糕都吃了吗?一个人吃太大了。我到巴黎后给你打电话。”

按下重听键,他再次听见承景的声音。“两年没见面了。”跟承景离婚以后来到巴黎,一晃已经过去了两年。听到这句话时,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两年时光的意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缓缓走到窗前,凝视窗外。

白承景,从朋友到恋人,再到妻子,如今又成了前妻,一个名称不断变换的女人。如此说来,她是韩基柱人生中惟一的失败。一个简短的电话仿佛也会成为导火线,让他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关于和承景离婚的种种往事。

跟承景离婚,这对基柱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没有任何预兆,基柱极力挽留承景,而承景只留下这样的话:

“虽然结婚是因为父母强迫,但我曾经很爱你。”

所以基柱更难理解了。尽管基柱不太理解什么是爱情,但他至少知道,明明相爱却要分手,这是不合情理的事。面对基柱的疑惑,承景这样回答:

“你不懂得爱情,你有能力成为千万员工心目中的好领导,却不能成为我一个人的好男人。”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韩基柱不爱白承景。虽说白承景是他认识的惟一的女人,但她绝不满足于这些。想起自己和承景的最后一面,基柱不由得眉头紧锁。

爱情,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一个人人都会挂在嘴边的玩笑。没有爱情,同样可以过得很好,他从不觉得自己也需要这样的感情。然而承景仿佛不是这样的,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并不合适。真正合适的人,应该不是因商业策略而结合,结合是因为相爱,这是白承景的宣言。

他望着窗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都到今天了,他对承景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和不舍,当然也没有愤怒。用承景的话说,不要总想着已经离婚了,如果当成是恢复到从前的关系,那就简单多了。而且韩基柱还是这样的人,一旦心意已决,就绝不回头。然而这对他来说始终不是件痛快的事情,这的确是事实。无论任何事情,都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的基柱,面对这样的问题却不能不倍感棘手。

真难。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仅凭“你不爱我”一个理由就无情离去的女人,白承景。

趁他睡觉时把他的脚拍下,再把照片塞进他的西服口袋的女人,姜太英。

两个人的共同点:都是女人。

女人这种动物,对于事业型的基柱来说,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以他的头脑来理解实在是太过复杂烦琐了。

好久没有这么好的阳光了,位于市中心的公园里挤满了前来晒目光浴的人。基柱靠在长椅上坐着,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块可丽饼。不知何时,秀赫已经微笑着站到他的面前。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不是看,我是在想。”

“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看着外甥站在那里撕扯可丽饼的样子,基柱心生怜爱,便调侃道:

“我在想啊,要不要跟姐姐实话实说。”

“原来都传到我妈妈耳朵里了!我放弃设计来到这里……外公不会也知道了吧?”

“我们两个早晚都会被带回去吧?这个那个的谁都去告状,每天都有无数的电话打来,问我有没有订机票。”

秀赫一屁股坐下,抚摸着胸口说:

“我心甘情愿地忍受了十年。”

“既然这么害怕,你为什么还要撒谎?这个先不说……”

基柱把带来的画板推给秀赫。

“怎么样?”

秀赫把鼓槌放到一边,看了看画板,当他看见是一幅汽车设计图时,眼睛里顿时散发出光芒。

“又来了?我就是讨厌这个才逃出来的,你却总是让我干这种事?”

“是吗?”

外甥的嘴巴和眼睛分别在诉说着不同的内容。基柱心里暗笑,打算收回画板。果然不出所料,秀赫紧紧抓住画板,手指比比画画地嘀咕起来:

“要是换了我,绝对不会用这个做标题的!就算是小型轿车,如此纤弱的东方风格也太不符合现在的潮流了。”

“这个线条呢?”

看着基柱手指的地方,秀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看得出来,从A到C的连接部分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但是后方视野过于狭小,好像性能有问题!”

“你还能用得上。咱们谈谈报酬怎么样?”

秀赫把画板扔开,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给我几千万试试吧,我也许会做。我想像现在这样,永远拥有一颗孤独的灵魂。这才显得有品位嘛!”

这时,不知从哪里骨碌碌滚来一只篮球,正好滚到基柱脚下。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篮球而目光相对,他们默默地站起来,朝球场跑去。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是不需要语言也能交流的。

基柱正专心致志地打篮球,承俊跑来叫他。

“学长!”

基柱和秀赫你争我夺地抢篮球,听见叫声便同时回头。看来是有急事,承俊连跑带颠地跑过来,来不及喘口气,便开始说话:

“鲍狄埃社长那边有消息了,周末在尼斯招待同类的企业。”

“是吗?还得最后聚会一次,原来如此。”

在篮球场上像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舅舅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身便恢复为企业家。秀赫把矛头指向承俊。

“喂,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大哥!你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扫我们的兴吗?”

承俊对着满腹牢骚的秀赫笑了笑,开玩笑地说:

“这是《秘书职责》第一页第一行。”

“他没说别的吗?”

“他让你务必带着上次的搭档一起去。”

要求正在基柱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

“那是女主人喜欢的花儿。你知道姜太英的住处吧?”

“姜太英”,听到舅舅自然而然吐出这个名字,秀赫瞪大了眼睛。

太英把以前的录音带整理出来,装进口袋,突然听见敲门声。

“谁呀……?哎呀!天啊!我的妈呀!”

“怎么这么吃惊?”

雇主默默地走进来,坦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拿在他手里的不正是自己的包吗?

“怎么回事,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住哪儿了吗?”

“哦,我有个能干的秘书。我觉得就算你再不欢迎我,也会让我进屋里坐坐吧?”

不等太英回答,男人已经走进屋里,到处看了一遍,把背包递给了她。

“给你。”

“哦,这是我的衣服,真是太谢谢你了。难道你就是为这个而来?”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那你来干什么?啊,项链!”

太英认真地找出项链,递给基柱,并找借口说:

“那天很抱歉,我的朋友本来不是这样的。”

但是男人似乎并不为项链而来,他漫不经心地接过项链盒,眼睛只盯着墙上的照片和电影海报。

太英说:“看来你也很喜欢电影,是吧?你家里有很多市场上不容易买到的DVD,像《广岛之恋》、《上帝创造女人》之类,只有疯狂的影迷才喜欢那样的电影。”

基柱说:“因为我跟一个喜欢电影的女人相识了很长时间,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喜欢电影的女人?男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让太英费了不少心思。她正琢磨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说: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茶吧。”

"不在家谈,到哪儿去?电也正常,下水道也正常,就在这里家喝吧。”

什么电,什么下水道?基柱不懂她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谁家不都这样吗?”

“哦?”

“这里有些吵,我想不起要说什么,还是出去吧。”

男人挑选的安静场所,是位于百货商店顶层的露天咖啡馆,视野很开阔。太英一直阴沉着脸,因为不愿轻易承认。这里能将巴黎的全景尽收眼底,夕阳也从这里西沉,人们岂能白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太英舒展眉头,环视四周的景色。

“周末你得跟我一起去尼斯。”

怎么突然提起了尼斯?太英惊讶不已,眼睛也瞪大了。

“尼斯?为什么?”

“鲍狄埃夫人好像对你很满意。”

“就为这个让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像上次那样,当成是做一笔生意就行了。这个合同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英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一起去,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不过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做生意”。太英感觉自己没了精神,闷闷不乐地问道:

“这回除了房租,你还能帮我解决什么?”

“我可以给你比上次更多的钱。”

太英咽下一口热牛奶咖啡,故意试探道:

“这条项链怎么样?”

“好,就这样。”

太英几乎被噎着了,连忙停止喝牛奶咖啡。他明明说项链是借来的,而且还镶有钻石,价格之昂贵在她看来简直难以想像。如此贵重的东西,只需陪他去一次尼斯便唾手可得?天啊!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这么容易就答应吗?,,

“这也要犯难吗?只要你想要,我就说'yes'。”

“所以说,只是生意而已?”

太英自言自语。男人看着她,忍无可忍地说道:

“你能不能把泡沫擦一擦?”

太英赶紧擦了擦嘴唇,小心翼翼地说:

“那么,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会让你再考虑考虑。”

男人突然起身,只留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便悠然自得地离开了。太英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抓住头发嘟囔道:

“哎呀,我又错过机会了。今天我本来打算先站起身来离开的。”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7:36

第五章 认真听讲,不许瞌睡!

还在百货商店顶层的咖啡馆时,太阳就已西沉,现在则彻底落下去了。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江水,太英接过坐在旁边的鼓手递来的酒瓶。

“喝吧。”

“这家伙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喝过的东西递给我,还让我喝。不过,他为什么要在我家门前等我呢?”太英现在没有心情刨根问底了。

“不是说过要潇洒地生活吗?”

太英盯着酒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两人共用一个瓶子喝酒难道会死吗,会死吗?何况酒还是治疗郁闷的良药。

“啊,我的心情糟透了。”

太英高声呐喊,身边的男人惊讶地看着她。

“为什么呀,我明白了。走!我们要潇洒地生活。我……其实……除了钱一无所有。”

“傻瓜,不是为这个。”

女人摇晃着酒瓶。秀赫看着她,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是不是跟我舅舅见过面了?”

“消息已经传到你那儿了?看来你们俩无话不谈啊?”

“不是有种动物性的感觉吗?不过,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我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回想刚才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愉快。他没打自己,也没骂自己,更没有找自己的茬,他只是要求自己为他做一件事,而且还愿意为此付出代价。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地郁闷。

“不是,其实也没什么事。人们吵架的时候,内容已经不重要了,‘你说话的语气让我不愉快’等等,所以会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要,他就给,但我还是生气了。”

秀赫更糊涂了,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以前我曾在工作上帮助过你舅舅,但他要求我再帮他一次,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去尼斯,而且……”

“他要求你跟他一起去尼斯?”

太英凝视着江水,抓住头发呻吟着说:

“不知道,不知道,我心里好乱。”

“心乱的时候就出来走走。喜欢那座桥吗?”

太英缓缓抬头,顺着鼓手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见了那座桥。不经意间早已灯火通明的大桥在诱惑太英,她猛地站起来,朝着大桥走去。许久,他们才来到桥上。一阵风吹来,热乎乎的脸颊顿时凉快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太英的酒劲上来了,她把注意力集中到身边的男人。

那人会有多大呢?

“多大了?”

“27岁。”

“不是你,你舅舅。”

本来兴致勃勃的秀赫,立刻闷闷不乐起来。

“33岁。”

“他本来就这样吗?硬邦邦,冷冰冰的。天啊,感觉就像赤脚走在霜上。”

“年纪大了都这样。我能长这么大,舅舅有百分之八十的功劳。”

太英不明所以地看着秀赫。于是秀赫认真解释起来,为了太英容易理解。

“我没有父亲,而舅舅没有母亲,所以我妈就成了我和舅舅共同的母亲。读书、打架,以及如何结交女人,都是我跟舅舅学的,舅舅教我成为真正的男人。”

太英转过身来,调皮地拨弄着男人的头发,笑着说道:

“你这家伙,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秀赫凝视着江水,过了许久,他才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问太英:

“这样站在桥上,你没想到什么吗?”

“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江水会不会很深?如果跳进去,真的会死吗?现在应该很冷吧?我想的就是这些。”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秀赫如此焦急地追问,太英依旧注视江水,漠不关心地回答说:

“就当我想起来了吧。”

秀赫一声叹息,很明显,他有点儿失望了。看来仅有家庭住址是不够的,他的灰姑娘记忆力如此之差,而且根本就认不出眼前的王子,却总在想着另外的男人。秀赫放心不下,因为让太英苦恼的人正是他的舅舅。

明亮的橱窗里展示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基柱在GD汽车展示柜前来回走着,检查各种情况,他指着跑车问承俊:

“客户对跑车的反应怎么样?”

“由于地中海气候的影响,南部地区反应较好。”

“中型车呢?”

“该品牌在欧洲的知名度还很低。”

“人们在买车的同时,买的也是这个品牌。如果制造出好车,就要相应地提高品牌的知名度,在市场销售方面多花点心思。”

检查完商场情况,下达了指示,基柱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辆车与前期有何区别?从型号看是一样的。”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一个女人握着手提箱把手,基柱朝她笑了笑。

“性能上有了改进,不过女性开起来可能有些吃力。这边的型号更适合女性。”

基柱对女人解释道。头发优雅地拳曲起来的女人却故做糊涂,眼睛只是盯着汽车。

“汽车也分性别吗?男性专用,女性专用?”

“有些车是女性喜欢的相对柔和的类型。如果我有恋人,也许我会把那边的款式送给她做礼物。”

两人默默地目光相对,中间夹杂着温柔的微笑。

太英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进别墅,正要开始工作,突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盒子。她轻轻地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飘逸的新礼服和项链,还有雇主的便条。

该决定了,到今天为止。

太英仿佛被吸引住了,不停地摸索着礼服,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把盒子合上。整个打扫卫生的过程,太英的神经全都集中到了一处。她打开吸尘器,再次打开盒子。在美丽古堡度过的时光迅速掠过脑海,回忆起那段经历,她的内心顿时变得脆弱。能不能试试呢?反正是按照我的尺寸买的。好,穿一穿又不用花钱!

穿上礼服,戴上项链,太英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好像彻底变了个人,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便优雅地走进客厅,兴高采烈地看着映在玻璃窗中的自己,愉快地转了个圈。

“要不要拍张照片?”

尽管是一时冲动,却也没什么不可以。太英立刻取出相机,尽情地摆起姿势来。终于找到合适的姿势,正准备按快门,突然听见开门声。太英吓出一身冷汗,转身看去,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里,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请……请问你是谁?”

太英这么一问,女人也面露慌张神色。

“什么?啊,我是……”

就在这时,基柱拉着旅行箱走了进来。

“门开了就进去,干什么呢?”

难道,这个美丽女人是他的客人?太英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基柱看着身穿礼服的太英,立刻面带喜色地说道:

“这么快就决定了?”

“不……这个……不是的……”

太英正在犹豫,基柱已经把旅行箱拉到太英面前,并且下达了指示:

“先把旅行箱整理一下。”

看着太英无所适从的样子,默默地站在一旁的承景劝阻道:

“不用了,放在那里就行,我直接去宾馆。”

基柱连忙抓住承景拉起旅行箱的手,催促着呆立在一旁的太英。

“你干什么呢?”

太英被那干练的女人和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男人震慑住了,过了好久才开始干活。自己本来就是被雇来做家务的,整理旅行箱这种事实在是无可厚非,可不知道为什么,太英的心情变得非常微妙。面对如此漂亮优雅的女人,刚才还觉得漂亮的礼服现在看来就像寒酸的便宜货,太英的心情的确奇妙极了。

承景亲自动手,做起了自己喜欢喝的柠檬汽水。基柱对她说道:

“晚饭吃什么?有个叫拉塞尔的地方,鸭子做得很好,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你不是来过巴黎好几次了吗,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基柱不停地问,承景却始终默不作答。太英心里奇怪,便朝承景看了看,发现承景正默默地注视自己。

“你不应该让我来,她会伤心的,我现在就去宾馆。”

基柱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鼻子里哼哼着笑了笑。

“你别误会,她是我花钱雇来做这些事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就是了。”

“你说她是做家务的?不过,服装有点……”

“这里面有点儿特殊情况,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太英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听见男人的话,顿时怒上心头,脸上也火辣辣的。看着太英进了客厅,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她。

“你先走吧,辛苦了。”

太英茫然地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纸币,突然怒气冲冲地把钱抢了过来。

“应该多给一张吧?已经过了工作时间。”

男人笑着又递给她一张纸币。

“够了吧?”

太英抢夺般地接过钱来,然后大声说话,声音足以让沙发上的女人听见:

“明天你到我家门前接我吗?我需要在几点之前准备好?”

女人惊讶地望着她,太英看着女人的目光,心里感到无比满足,转身便离开了别墅。然而这样的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她夹着沉重的礼服盒子站住了,使劲摇晃脑袋。

“我真是疯了!我疯了!我疯了!我明明想说‘小费就免了’,怎么说成‘再给我一张’?明明想说‘明天我可以在家休息吧?’为什么说成‘你去接我吗?’天啊,我真是疯了!''

低头看看攥在手里的两张纸币,太英迈开大步朝前面的乞丐走去,把钱放进那个破破烂烂的铁罐里,她的心里一下子痛快了。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8:12

第五章(2)

“别想了。”

听见基柱冷漠的声音,正在看夜景的承景回过神来。

“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再想了。”

看着基柱硬邦邦的脸,承景笑了,她心里更加放松了。

“那我可以问了吗?刚才那位小姐。”

“我是利用她,生意上的利用。有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合同,需要那位小姐的帮助,仅此而已。”

基柱感觉承景的眼睛正盯住自己的侧面,便温柔地说:

“再住一天吧,明天我要去尼斯。”

“你工作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来见你一面。”

“我不会回来太晚的,你大老远来到巴黎,就这样把你送走,怪可惜的。我会联系秀赫,让他陪你。”

秀赫,想到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承景点了点头。

去往尼斯的路上,海滨风景旖旎变幻,仪态万方。基柱面无表情地开车,听见旁边的女人连连感叹,于是把视线投向她。太英好像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当美丽风景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她刚要发出惊叹,却马上努力控制住了。

“笑吧,看得出你心情不错。”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错了?”

太英分明在装蒜。基柱努力把心里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对不起’、‘谢谢’之类的话我不会说。道德课上我从来都打瞌睡。”

“那又怎么样?”

“谢谢你改变了主意。”

“不想说的话你也没必要说。我之所以同意去,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鲍狄埃夫人才去的,因为她是我的学长。”

太英从钱包里拿出校徽,给基柱看。

“我要把这个给鲍狄埃夫人看,她一定会喜欢的。”

“我说出来也许你会不高兴,不过我不会白白用你的。政治课、经济课我可从来没打瞌睡,正当雇佣和合理报酬,我倒觉得项链这个条件不错啊?”

听完基柱的话,太英久久注视着他,犹豫不决地说:

“那我可不可以再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

“不要给我小费了。”

“好啊。”

听到这个痛快的答复,太英的心情立刻好转,她望着男人,嘻嘻笑了。

“你笑一笑吧?老不笑是在什么课上睡觉的结果呢?体育活动课?生活常识课?还是人类资源课?”

太英的话里充满机智和幽默,基柱也忍不住笑了。笑声里夹杂着太英的笑声,扩散到海边公路。

一到古堡,他们就看见前来迎接的鲍狄埃夫妇。基柱边走边附在太英耳边窃窃私语。

“安静点儿,吃饭就行了,不要说没用的话。”

太英点了点头。

“真可笑,我们的关系是未婚夫和未婚妻。”

“好,你一定要记住,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鲍狄埃社长走过来,用力和基柱握了握手。鲍狄埃夫人看见了他们两个的耳语,便问太英:

“怎么那么温柔?真让人嫉妒。是不是他向你求婚了?”

四个人愉快地寒暄,走进城里。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人也都找到各自的位置,但是其中有个男人没有行动。男人紧盯着刚刚消失的东方男人和搭档的背影,许久之后,他的嘴角露出冰冷的微笑。

按照基柱所说,承景到酒吧里跟秀赫见面,他们一起走到巴黎圣母院附近。秀赫不停地做着用鼓槌敲鼓的动作,看起来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不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他都像一阵风。

“刚才你看见我打鼓了吧?怎么样,出色吧,舅妈?”

“我没看见你敲鼓啊?”

“太可惜了,你应该看看才好,看不见手。”

秀赫挥舞鼓槌,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看到小孩子似的秀赫,承景忍不住咯咯笑了。

“我的外甥大人,真是多才多艺。要设计能设计,要敲鼓能敲鼓,下面该做什么了?”

“恋爱。水陆空战我都实践过了,下面我要进行一场热烈而疯狂的恋爱。啊!现在我充满了期待。”

没头没脑的“恋爱”话题,扑闪扑闪的眼睛,即使再不会看眼色的人,也看得出秀赫一定爱上了什么人。

“看来你是有人了?”

“当然有了。我这个年纪,这个长相,这样聪明,没有才怪呢。”

“恋爱结束后,准备工作吗?会长对你怀有很大的期待,听说已经在设计室为你找好了位置?”

一听到工作,秀赫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

“我不做。我天生就适合流浪。你知道吗?就算拼死拼活地努力,我也还是在舅舅之下。外公不会把他的事业交给我,我妈也只会照顾舅舅。”

秀赫闷闷不乐的表情里隐藏着某种创伤,承景敏锐地看出了他的伤痛,怜爱地笑了笑。

“我跟她说,让她也喜欢你。”

“我妈妈对舅舅言听计从,惟独这件事……”

“基柱十分疼爱你,你知道吗?你母亲之所以这样……”

秀赫知道承景是在努力安慰自己,他立刻转换了氛围。

“看来舅妈也是年纪大了。你知道吗,你现在是瞎操心。那我问你一句,你知道舅舅跟谁一起出差了吗?”

“详细情况我不知道,好像是跟做家务的小姐一起。怎么了?”

“果然如此,太英说的就是这个。”秀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意志更加坚定了。

“我们也去尼斯,怎么样?你没去过吧?”

“不要妨碍人家工作嘛。”

“他说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在那里住一宿,然后从尼斯出发不就行了。来,走吧,舅妈。”

秀赫拽着百般不愿的承景,下定了决心。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过心里还是惦记,而且他也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一定要去看看。否则,今晚就别想伸直双腿安心睡觉。

“以前我曾在工作上帮助过你舅舅,但他要求我再帮他一次,我不愿意。”

太英说过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秀赫果断地拉起承景。

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基柱看见太英正在下楼梯,便赶紧走上前去,为露出漂亮颈部曲线的太英保驾护航。走向宴会场中央的时候,他多情地在女人耳边窃窃私语。

“我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了,都知道了,我平时多小心翼翼啊……”

她摆摆手叫他不用操心,手臂却碰到了陶瓷台灯。基柱迅速接过台灯,瞪着太英,又把台灯放回原来的位置。太英尴尬地笑着,看见鲍狄埃夫人,立即朝她跑了过去。

“以前我没有机会跟您说,您的家太漂亮了。是您亲自装饰的吗?”

“有时间就整理整理,你满意吗?有点儿古典,年轻人可能不大喜欢。”

“不,我最喜欢古典风格了。”

太英兴高采烈地说着,冲远远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基柱耸了耸肩膀。尽管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卤莽,但基柱已经不太担心,他微笑着跟熟人打招呼。宴会继续进行。

尽情享用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高档自助餐,太英在周围闲逛了一会儿,便朝露台走去。露台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脱掉了刑具般紧紧束缚她的皮鞋。

“哎呀呀,果然是鞋跟不舒服。”

她嘟囔着揉搓起了脚丫,突然感觉到有个阴影。太英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一个中年男人正低头看她。

“这是谁呀?跑到这里做生意来了?有钱人没来找你吗?”

太英迷惘地打量着陌生男人的脸,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什么呀,哦,原来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干吗这样?明明是你,今天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听着男人的声音,太英马上回想起来,是在毕加乐街头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问她一夜多少钱的男人!太英脸上充满了愤怒。看着太英愤怒已极的样子,男人笑嘻嘻地凑上前来。

“现在你想起来了?那天你让我丢人,今天该轮到你了。”

不知不觉,男人已经走到太英身边,强行拉住了她的胳膊。太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本能地把男人推开,并且大喊起来。伴随一声厚重的巨响,男人笨重的身躯直飞出去。花容失色的太英转身一看,一个男人正阴沉着脸,模样就像夜叉一样恐怖。不是别人,正是基柱。他正挥舞拳头要打那个准备扑向太英的男人。人们聚集在四周,高声尖叫。宴会顿时乱成一团。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9:14

第六章 强求与托付

基柱默默无语地开车,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太英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基柱,脑子里也是同样的混乱。

究竟可能出现什么结果,她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就在无耻狂徒和基柱争斗的过程中,周围聚集了很多围观者。鲍狄埃社长和鲍狄埃夫人一出现,那男人就像早有准备似的叫嚷说太英是妓女,假装在毕加乐街头卖烟,其实是在勾引男人。太英愤懑已极,不知如何是好。

更让人气愤的是他竟然当着鲍狄埃夫妇的面故意这样说,最恶劣的是他揭发基柱和太英不是真正的恋人关系。一句谎言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基柱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他说关于谎称太英是自己的恋人,以及把宴会搞砸的事,统统由他一人负责。说完,基柱拉起太英就走,连句解释都没有。

“我只和他在路上见过一次,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可你这样做,那不表示我们以前说过的话都是谎言吗?”

“说十句也好,说一句也好,反正都是说谎。”

基柱冷冰冰的话立刻点燃了太英心里的怒火。

“是的!我喜欢穿这种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穿一次的礼服,还有宝石,还有在你身边享受你的未婚妻的待遇,所以我才欺骗鲍狄埃夫人,但是我对鲍狄埃夫人的心意是真诚的。至少应该让我把这些说出来!”

“没说出来,你就这么委屈吗?有什么重要的。”

基柱高声大喊,宛如咆哮。太英眼睛瞪得溜圆。

“我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笔生意,是你把它毁了。而且你在卖烟的同时到底还卖了什么?这还用说吗,不是吗?”

一句接一句的残忍话语,让太英气得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忍无可忍吼道:

“停车,停车!”

吱的一声,汽车停了下来,太英急匆匆地下车。基柱也跟着下车。

“你干什么?”

基柱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叫。太英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盯着男人充满愤怒的眼睛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妓女,而是钟点工!”

男人的眼神之中泛起微微的波澜。

“你留我住下,我就住下;你给我钱,我就可以和你共进晚餐,你当然可以把我看作那样的女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不到这里来……”

“我没有强迫你。”

基柱脱口而出:这句冷酷无情的话让太英苦笑不已,是的,他并没有强迫自己,也没有威胁自己。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没有强迫我。你说需要我的帮助,我的帮助。所以……”

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而落,太英忍了又忍,终于没能控制住。望着呆呆流泪的太英,男人尴尬地说道:

“上车。”

太英没有答话,她只是摘下项链塞进男人手中,然后从车里取出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她听见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汽车从她身边驶过。

“该死的家伙!”

太英不由得流下眼泪。此时此刻,太英连眼泪都不愿意流,也舍不得流,她迅速擦干眼泪,咬着嘴唇向前走,却一不留神绊倒在石头上,扭伤了脚。太英没有停下来,虽然疼痛,但她还是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停下脚步。太英转头朝别墅走去。

宴会结束了,别墅里静悄悄的。望着黑灯瞎火的建筑物,太英叹了口气,她真怀疑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真的到达了,她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正在这时,看门男人向她走来。

“您有什么事?”

“我可不可以……见一见鲍狄埃夫人?”

男人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卧室的灯已经熄了,您请回吧。”

“只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有东西要交给夫人。”

男人正要转身,太英又缠住了他,从包里翻出信来交给他。一封沉重的信。太英又抬头望了望熄灯的窗户。那个男人的生意进展如何,她没有兴趣。夜深人静,她之所以远远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鲍狄埃夫人,同时也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

到达尼斯后,承景和秀赫坐在一家酒吧里给基柱打电话。很快,基柱就出现在酒吧门口,承景和秀赫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叫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那位小姐呢?”

“怎么一个人来了?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基柱冷若冰霜,无可奈何地答道:

“应该是在街上吧。”

“你说什么?”

对于秀赫的问题基柱不置可否,故意转到别的话题。

“我现在要回巴黎,你们怎么办?”

“舅舅!”

承景意识到事情不妙,拿起了提包。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一起走吧。你看上去很疲惫,我来开车。秀赫呀,走吧!”

秀赫甩开承景的手,大声喊叫: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连法语都说不利索!要走你们先走吧!”

“喂,秀赫!尹秀赫!”

秀赫头也不回地跑开,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呼唤也不理睬。眼看外甥就这么离开,基柱也不阻拦。

“看气氛不大对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承景的脸色暗淡下来。

深更半夜的火车站异常寒冷。太英瑟瑟发抖地确定了火车的出发时间,然后呻吟般地自言自语道: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她蜷缩在长椅上,打开背包取出手帕,那句不堪入耳的话语再次响彻在耳畔。

“而且你在卖烟的同时到底还卖了什么?这还用说吗?”

几个小时过去了,太英仍像事情刚刚发生时那样颤抖,她打着寒战,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变得平静。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脚已经伤得不忍卒睹。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太英的鼻尖有些酸楚。从包里掏出相机,把浮肿的脚拍摄下来,看着缓缓显示出来的照片,她悲伤地说道:

“我的脚没遇上好主人,让你们受苦了。可你们毕竟也踩过尼斯的土地呀,是吧?”

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露出鱼肚白,黎明来了。秀赫清清楚楚地看见坐在远处长椅上的太英。疯狂地找了几个小时,她竟然坐在这里!不,现在找到不也很幸运吗?

太英浑身颤抖如筛糠。秀赫看在眼里,于是赶紧脱下外套,走到太英身边,把衣服披上她的双肩。

“你怎么这么傻,在这种地方睡觉?”

太英惊讶地看着秀赫,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呀,我真高兴,眼泪都要出来了。”

近前看时,太英的样子十分狼狈。秀赫把太英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当他看见太英红肿的脚时,立刻单膝跪在地上。

“看来你走了很多路啊。”

秀赫的手刚刚碰到太英的脚,太英便悄悄地把脚抽了回来。

“别看了,真丢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舅舅反常,你也反常。”

“你什么都别问了。”

直噘着嘴的太英嘻嘻笑了,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秀赫。

“我是不是很狼狈?睫毛膏沾得到处都是,对吧?”

“既然知道,怎么不擦一擦,为什么要这样撑着。你肚子饿不饿?”

秀赫温柔地为她擦去睫毛膏。太英心里稍微温暖了些,便用手捂住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哎哟,本来已经忘了,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我不管,反正我快饿死了,你负责吧。”

“我在来的路上看了看,这个时候哪儿都不会开门,我们就在火车上吃吧。”

“啊,怎么办呢,我现在又困了。”

太英平时总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现在却是不停地揉着眼睛,像个吵闹的孩子似的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坐火车?”

秀赫久久地注视着太英的脸,亲切地回答:

“再忍一忍,马上,马上就可以坐了……”

也许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舒服,基柱尚未摆脱旅途的疲惫。若是在平时,这个时间应该起床了,所以眼睛自然就睁开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沉重而且慵懒。基柱站在露台上喝咖啡,咖啡也比平常苦得多。

“你留我住下,我就住下;你给我钱,我就可以和你共进晚餐,你当然可以把我看作那样的女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不到这里来……”

太英哽咽难言的话语,以及汽车后视镜里映出的太英的面孔,都在基柱眼前若隐若现,还有她独自走夜路时的身影。

啊,错了。是的,心里如此难过,看来的确犯了个大错误。基柱沉思良久,感觉身后正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于是他转过身去。不知何时候起,承景正站在身后望着他。

“我现在要去德国。”

基柱这才注意到承景的旅行箱。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的话,不过如果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永远也说不出来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这次来巴黎其实是为了你。”

基柱大吃一惊,默默地凝视承景的眼睛。

“我这个女人,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失败,这我也知道。不过,两年的时间足够了。对于在汉城等待你的人来说,两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了。我把你发配到这里,自己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种罪名我不想继续承受了。”

“我父亲派你来的吗?来说服我?”

“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会接受前夫父亲的托付,花费十三小时的时间飞到这里?我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请你一定妥善处理,不要吝惜‘对不起’。”

不要吝惜“对不起”,这忠告深深刻进他的脑海。基柱不露声色,伸手要拉承景手上的旅行箱。

“我去送你。”

“我一个人走吧,你有你该去的地方。”

看到基柱松手,承景叹了口气,大概是她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

“那位小姐,你是不是一直犹豫要不要走近她?我虽然有两年时间没跟你在一起,但是对于韩基柱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自己讨厌的事情坚决不做,想做的事情千方百计要完成,快速决断,决不后悔。但是今天你的表现跟往常很不一样,所以我帮你做了决定。”

听完承景的话,基柱的头痛越发加剧了。

“我不是机器。”

“是的,今天你很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感情的人。”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29:51

第六章(2)

太英踢开房门,走进房间,随手就把背包扔进了角落。

“不管怎么样,毕竟还是自己的家最好。”

太英发着牢骚脱掉了高跟鞋和礼服,扑通一声躺到了床上。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太英惊讶地朝门口看去,手也轻轻颤抖:莫非是他?太英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男人是秀赫,他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还有盛着面包的袋子,正满面笑容地望着太英:不知道为什么,太英的心莫名其妙的阴沉下来。

“在火车上吃得太简单了,而且我也顺便过来取我的衣服。”

看着微笑的秀赫,太英也笑了。然而这种愉快气氛只是暂时的,

两人坐到餐桌旁,彼此一句话也不说,像饿鬼般狼吞虎咽起来。肚子基本上填饱了,秀赫指着书桌上的日历问道:

“这个红色的圆圈是什么?你的生日?”

“这是秘密。”

“你说是秘密,我就更想知道了。如果你不说,我就每天从早到晚纠缠着你不放。”

太英咕噜噜咽下热汤,戏谑地说道:

“那时候我也许在韩国了。”

“韩国?你要回韩国?为什么?以后再也不来了吗?”

“不是的,我大约要回去一周时间,因为我要见一个人。”

“要见一个人?是谁呀?你有恋人吗?”

看着男人惊讶的眼睛,太英调皮地撕了块面包。

“有个比恋人更重要的人,怎么了?不过这面包真的很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太英避开秀赫的问题不答,只是大口大口地喝汤、吃面包。秀赫略微不快,便不再吃东西,一直盯着太英。

那天,基柱在太英的公寓前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转身去了公司。承俊见他回来,就把回国的机票递到他手里。

“这是干什么?”

“会长寄来的。”

基柱久久地注视着机票,满含绝望地说:

“现在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吧?”

“你和会长僵持了很长时间。不管怎样,依我看……”

“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你把信息传达给我就行了。”

“会长下了最后通牒,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是的,两年时间已经很长了。从GD汽车公司总部脱离出来后,尽管也有一定的价值,但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基柱近乎绝望了。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是韩基柱。什么?请您再说一遍好吗?”

“昨天我好像犯了个大错。所以,我们还需要再见一面。因为我需要你在合同上亲笔签名啊!”

是鲍狄埃夫人的电话,不等基柱明白怎么回事,她就挂断了电话。基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催促承俊处理事情。意外地得到合约的韩基柱,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了。鲍狄埃夫人承认是自己误会了,没有理解太英的真心。基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合同已经握在自己手里,而且是姜太英的功劳。他迷失在一种奇妙的感情之中,这感情也不是喜悦。基柱坐在沙发上,这时秀赫来了。看着外甥大步迈进客厅,他拂了拂疲惫的额头。

“你有什么事,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秀赫毫不拘束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莫名其妙地抚摸着桌子上的东西,恰巧看见了放在桌子一角的照片。

“我很纳闷,想知道你们在尼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要我说吗?”

“那倒不是,我总觉得是舅舅你太过分了。她连件外套都没有,在火车站里冻得瑟瑟发抖。你们到底去那里干什么……”

秀赫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次成像照相机拍摄的照片下面有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谢谢你留我在这里过夜。”

“上面的脚印是舅舅的吗?”

“我们是去谈生意。”

“什么?”

“谈生意:”

“那就更奇怪了。对于工作,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现在怎么这么激动?这不像你的风格。”

“谢谢你留我在这里过夜。”这句话回旋在秀赫的脑海,他怒视着基柱。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吗?”

“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秀赫放下照片,站起身来。

“我从尼斯回来,到这里来看看你。我走了。”

秀赫刚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冷冷地补充道:

“舅舅,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秀赫狠狠地摔门而去。让基柱难以释怀的并非外甥的举动,而是他说过的话。

“那就更奇怪了。对于工作,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现在怎么这么激动?这不像你的风格。”

是啊,为什么这样激动?当时还有回旋的余地。感到危机的文森特会寻衅闹事,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尽管这是一次突发事件,然而比起他以前经历过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困难。再说了,既然已经说了谎,再多说几句又有何难,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文森特抓着太英的手臂,就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在那样的场合,为什么不合时宜地采用暴力手段?为什么要说那么残忍的话,伤她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文森特正欲扑向太英的样子,太英不知所措的模样,还有文森特对太英的侮辱,过去的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想起文森特嘲笑太英卖身时的嘴脸,已经遗忘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也在疯狂地跳动。基柱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恍然大悟似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因为文森特的那句话?还是怀疑太英有过不洁的行为?

不,不会的。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基柱讪笑着打开音响。疑团依然没有解除,他像发泄愤怒似的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颓然坐到沙发上。不为别的,犯了错误却未能及时收场,所以心情有些繁杂,而且莫名其妙地把事情搁置不管,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基柱不停地告诫自己:“是的,只有这一个理由。”

第二天,平常总是静悄悄的别墅里来往着许多收拾包裹的工人。基柱坐在书桌旁整理名片,承俊正要整理装饰柜上的相框。

“别动,我自己收拾。”

基柱走过去拿起相架,凝视着和秀赫一起身穿冰球服拍摄的照片。相框没有玻璃,这是某个人造成的。

基柱抚摩着相框,回到书桌旁,把相框放进箱子?他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名片和文件,也放人箱子。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太英留下的便条。再次看见这些纸片,基柱无法坐视不理。一亘在犹豫的基柱,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家门。承俊在后面大声告诉他飞机起飞的时间快到了,他只说了句机场见,就匆匆离开了。没有时间了,必须见到她。

穿过拥挤的街道,到达太英的公寓,基柱用力按门铃。按了好几下,里面没有反应,等了半天还是无济于事。基柱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没有时间再识疑了.

广播响起,出发时问到了。太英心里充满期待,不停地眨着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装有照片和录音带的箱子,拿出录音机。

“现在我就要飞到思念的人的身边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关心我的人,请你再等一等,我把巴黎的空气也盛在这里。”

说完,太英从录音机里取出录音带,放进箱子里,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再过一会儿,就真的回到韩国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怦怦心跳。

刚刚到达仁川机场,她的忐忑不安就变成了慌张。结束了出入审查,太英夹在人群里走出大门。这时候,她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着,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到处都是拖着旅行箱的人,看到他们,太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哦!我的东西!”

太英慌慌张张地跑到咨询台,劈头盖脸地向咨询员打听:

“我刚才走神了,忘了拿我的东西,再过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跑到哪里去了呢……”

“你是在找这个吗?”

惊讶的太英连忙循声看去,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箱子在传送带上旋转时看到姓名标签才知道的。”

太英接过男人递来的旅行箱,摘掉姓名标签。基柱看着太英,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容跟往常不一样,是那种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还在巴黎呢。”

“都看到我了,还不知道吗?”

“再也不去巴黎了吗?”

“这跟你没关系,我先走了。”

太英拉着旅行箱,正要往前走,基柱的叫声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永远都不回去了,这是来自汉城的命令。”

“是吗?那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在巴黎见到你了,我还会再回去的。再见。”

“跟我说几句话吧,一会儿就行。”

“一会儿也好,时间长也好,我没什么话说。”

太英斩钉截铁地说完,刚要转身,男人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有话要说,只耽误你一会儿。”

“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没有心思听,也没有时间。放手!”

在机场里,基柱纠缠了好长时间。两人正在争吵,这时承俊从一边走了过来。

“我已经叫了车……”

承俊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基柱,基柱不得已,只好松开太英的手。

“如果你今天忙,那就明天见面吧。我看见了标签上的住址,你住在市政厅附近。我到那边找你,我们在市政厅门前见,两点钟。”

“你随便吧,爱等就等。我是不会去的。”

女人无情地说完了要说的话,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承俊看着这一切,不无尴尬地问道:

“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现在?望着太英的背影,基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嘻嘻笑着,调皮地回答说:

“去见我的恋人。”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0:29

第六章(3)

基柱下了车,倚在商场一角拿出电话。他往商场里面看去,同时听见了电话铃声。不一会儿,他远远看到一个正在打点商场事务的女人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小姐,你这样堵在商场门口,男人们心里直发抖,还能进来买衣服吗?”

“是基柱吗?你在哪儿?”

听着姐姐焦急的声音,基柱往里看去,姐姐正站在商场中央四处环顾。看着日夜思念的身影,基柱感到火辣辣的心痛,于是向前迈了一步。

“别调皮了,快出来。你在哪儿呢?”

“你在哪儿呢?韩基柱?”

“哦,我永远都在你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基柱一边开玩笑,一边在橱窗上留下一个唇印。基惠从里面看见这一切,顿时惊呆了。基柱看着自己的唇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望着坐在商场茶几对面的弟弟,基惠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话也比往常多了起来。

“你换了航班,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差点就走岔了。你好像瘦了?”

“娃娃肉没有了就这样,你不用担心,伸出手来。”

基惠把手藏到背后,笑呵呵地问道:

“你又要搞什么恶作剧?”

“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伸出手来,礼物!”

基柱放在姐姐手里一个埃菲尔铁塔钥匙链。看着调皮的基柱,她的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是真心的吗?”

“怎么了,不满意吗?”

“你有别人需要送礼物吗?我家里有十几个呢。”

“不满意,好,再伸出手来。”

基惠顺从地张开手掌,嗔怪道:

“你总是骗我,这样好玩是不是?”

基柱把一支红色唇膏放在姐姐的手心里。

“你这是干什么?要我擦吗?”

“当然了,姐姐你现在还很性感呢。以前不也总是擦口红吗?”

“现在再擦这种东西,人们会说我不知羞耻。胃伤着了没有?每天都按时吃饭吗?”

“你别问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基柱回答得颇不耐烦,站起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父亲在哪儿?在家还是公司?”

“父亲今天出差去日本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两年没见面的儿子好不容易回国,父亲却出差了?为什么非要赶在今天?这是生意上的事,基柱也能理解,只是心里的失落感却难以抑制。

“和崔理事一起吗?”

“嗯,不是故意去的,那边突然来了电话,父亲也是无奈。”

“父亲的一等功臣仍然是崔理事。你不用安慰我,难道我还会期待父亲来接我吗?他可是个大忙人。”

“是啊,你能这样想就好。你在巴黎就没交个女朋友吗?”

听姐姐问起女朋友的事,基柱忽然愣了一下。女朋友,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为什么是那个女人?不是承景,而是姜太英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我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基柱说完,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基惠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终于回家了。太英把沉重的旅行箱放在脚下,久久注视着阔别已久的家。就是这样看一看,她的心里已经很高兴了。过了一会儿,她正要按门铃,突然听到呜呜的汽笛声,她猛然回头。

“太英啊,不是这儿,在那边呢。”

男人摘下了眼镜,不是别人,正是太英的叔叔。也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连叔叔的面孔都觉得亲切。

“叔叔!您还好吧?怎么站在外边?”

“我来接你啊。听说巴黎的水土不好,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大有精神?”

叔叔下了车,胡乱地拉起旅行箱,就把太英往车里推。他赶着太英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眼前的家。

“快走吧。”

“走?去哪儿?”

“啊,回家呗。”

“我们家就在这儿,还要去哪儿?”

叔叔把固执的太英推进汽车,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那个房子租出去了,事先没跟你说,对不起啊。房子太大,水费、电费、煤气费都太贵了。”

太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好的房子竟然租出去了,那这车又是怎么回事?

“这车是怎么回事?新买的吗?”

“关于车的事以后再说,快走吧。”

不一会儿,叔叔的汽车就把心慌意乱的太英载到了她的新家。

叔叔把太英带到了位于月亮村①的家,而且还是个阁楼。从走上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开始,太英就感觉很不舒服。当她亲眼看到新家时,那种心情真的难以形容。

——————————

①是穷苦人家聚居的地方,位于山坡上面,位置很高,看月亮也显得很大,因而得名月亮村.

“好好的房子租出去,现在却住在这种地方?”

叔叔把旅行箱扔在一边,走向站在平板床旁边的太英。

“先进去看看吧。里面很安静,真的不错。我跟小健两个住那所房子实在太大了,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住那么大的房子实在是浪费,太浪费了。像我这样有思想的文化人应该率先实践。”

“那总归是我跟父亲住了多年的房子啊。”

叔叔一屁股坐在平板床上,大声喊道:

“我不过是租出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卖掉。反正已经这样了!进去。”

看着叔叔的样子,太英叹了口气,走进了积木般的房子。看着狭窄的室内空间,太英更是手足无措。她连鞋也不脱,只是打量着房子,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角,低头一看,是堂弟小健正在跟她打招呼:

“你回来了?”

虽说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看着小健乌黑发亮的眼睛,太英仍然感觉很亲切,她收起了噘起的嘴巴,高声说道:

”哦?小健?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过得还好吗?”

“你们学校的老师是老太太吗?怎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因为他懂事早。”

“也难怪,跟这样的父亲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能不变样。”太英终于把这话咽了下去,抚摩着小健的头。

“丢掉一些吧,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太英脱了鞋走进房间,她先去了盛放父亲遗物的房间:走进父亲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摆放的满满的录像带,还有那些陈旧的电影海报和胶卷也在向她致意。她小心翼翼地逐个抚摸.当她的手碰到父亲的照片时,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太英轻轻笑了.跟父亲的照片打着招呼。

“我都想死你了。你等急了吧?”

太英拜过父亲,半夜时分又来到父亲的房间,打开了心爱的录音机,房间里响起了乐师在巴黎街头演奏小提琴的声音。太英沉浸在音乐声中,慢慢地打量着父亲拍摄于片场的照片。

“我寄来的磁带您都听过了吗?这是‘姜太英巴黎之行见闻录’的最后一集。现在您的心愿实现了吧?我实现了您的愿望,去了巴黎,到过好多好多地方。”

望着父亲的遗像,太英说话十分温柔,就像面对着真人。

“我是替您去巴黎的。对了,这个您也该看看吧?这里是蒙马特,这个是位于小山坡上的教堂,这是您曾经去过的圣米歇尔大街……我也去看过了。”

一边展示着那些一次成像的照片,一边向父亲解释,泪水潸潸而落,模糊了太英的视线。如果能够再次看见父亲在片场聚精会神拍电影的身影,那该有多好啊。太英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发现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摄影机包。打开一看,太英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声。没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摄影机没有了!正在这时,叔叔进来了,太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起叔叔:

“摄影机哪儿去了?摄影机包为什么是空的?”

“哦?这个?我……我收起来了。不过,你应该给我辛苦费才对。你寄给我的磁带,我都保存得很好,都仔细放给大哥听了。”

尽管他说得理直气壮,却还是悄悄避开了太英的视线。其中定有蹊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摄影机到底在哪儿?”

“瞒……瞒着你?摄影机?哈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叔叔慌张地滚动着眼珠,把视线转向了小健。小健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开口说道:

“为什么冲我使眼色?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什么?小健啊,你说什么?”

太英急忙问道。小健一把甩开了父亲想要堵住自己嘴巴的手。

“你为什么总是说谎?摄影机不是藏在车里吗?”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2:59

第七章 宝贝,我们走!

“好!韩基柱选手.单独突破。哇!韩基柱罚任意球,任意球!”

基惠把茶水和水果放在茶几上,听见身后基柱的声音,便心领神会地笑了。基柱拿着姐姐代为保管的冰球棒和冰球玩耍,像个小孩子。

“射门!啊,就在这个瞬间.他与观众席上的一位美女四目相对。啊,韩基柱选手,你可不能这样啊,要集中精力打球。哈哈,我怎么样?”

基柱正视姐姐的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样,恢复昔日风采了吧?”

“其他选手都会被你气哭的。”

基柱走到姐姐身边,他已经摘掉头盔,放下冰球棒,坐到椅子上。

“谢谢你,姐姐.保管得不错啊。”

“这不是你的宝贝吗?喝茶吧。”

“谢谢!"

基惠怜爱地看着基柱喝茶的样子.道出了从在商场就一直疑惑的问题.

“你说说刚才提到的那个奇怪女人吧,你在巴黎谈恋爱了吗?”

“那算什么恋爱呀,只是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而已。”

“对不起她的事?”

姐姐的眼神之中增添了更多的疑惑,基柱赶紧转移话题。

“你也不问问秀赫的消息?”

提到秀赫,基惠的脸色马上黯淡了。

“你会照顾好他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俨然是个继母。不久前我还把他照顾得很好,可是现在他不知去向了。我去他工作过的酒吧找他,那里的人会转告他我回国的消息。”

“那他早晚会回来的,他永远都是你的跟班。你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你穿什么他就穿什么。把秀赫带大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突然,基柱的调皮劲上来了.他跳过茶几,把脸贴到姐姐脸上,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是的,从某种意义来说,人生来就有一种神秘性。我不是秀赫的舅舅,而是他的母亲,是母亲。”

夜深人静,临睡前基柱看了看外甥的房间,房间里角角落落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秀赫的素描汽车和冰球工具全都整齐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看来看去,找不到一丝灰尘。基柱走到床前,床单以前没见过,他不禁皱了皱眉毛。

“假装不在意,其实还是每天打扫房间,被褥也换了新的。”

是的,不管嘴上怎样逞强,全世界所有的父母都是同样的心情,姐姐也绝不例外。基柱重重地敲了敲光滑的床单,轻轻地笑了,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从法国带回的东西。

他认真地撕开密封的箱子,不经意间触到了在室内滑雪场拍摄的和秀赫的合影。把相框放在茶几上,他又把视线移向箱子,遗忘已久的项链盒和太英为他拍摄的脚的照片进入他的视野,在机场丢失行李时徘徊的身影也来和照片重叠在一起。

明天下午两点,她会来吗?

凡是与太英相关的问题总没有确定的答案。现在对基柱来说,人的问题要比生意复杂几倍。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脚掌,却被她拍了下来。基柱把照片扔到茶几上,嘴巴不由得噘了起来。

风轻轻吹起。太英坐在平板床上仰望星空,头发随风飘飞。如果说阁楼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那就是坐在这里可以饱览汉城全景,于是太英又想起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摄影机。

叔叔竟然拿父亲遗留的摄影机拍什么情色录像。当初叔叔说要拍婚纱照,她觉得借给叔叔用用也没什么关系,现在想来真是追悔莫及。嗯,是的,叔叔的确是个四处惹是生非的人。一想起来,太英就气愤不已。尤其是他的车很让太英纳闷,叔叔根本没有钱,怎么可能买得上汽车呢?

“啊,不知道,我在这里冥思苦想,难道就有答案了吗?”

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太英躺在平板床上,望着镶嵌在夜空里的星星,又想起了昨天发生在机场的事情。

“我到那边找你,我们在市政厅门前见,两点钟。”

“嗤,我才不去呢,你爱等就等着吧。”

太英拿起放在平板床一角的录音机贴到嘴角,干咳了几声。

“啊,啊,现在我要试验麦克风!嗯,嗯,好了!咳,咳!”

忽然不知道该录点儿什么才好,便把录音机像麦克风一样举起来,哼唱着刚刚想起来的歌曲。

“市政厅前地铁站.我又一次遇见你。买完报纸回过头,我发现了你……”

太英随心所欲地变换曲调,歌声飘向静寂的夜空。

小健坐在学习班的车里,一溜烟地消失了。太英想知道叔叔有没有惹事,就连哄带骗地引诱小健,却没有任何效果。叔叔依然常去跑马场,甚至跟拍摄色情录像的女演员过从甚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信息。小健这小子说是去学习班,丢下帽子和书包就消失了。“我还给他七百万买零食,看来是泡汤了。”太英抱怨不已,忽然想起小健临上车时说过的一句话。

“下午两点,我要去学习班。”

“下午两点,两点?”

太英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飞跑起来,朝着那个男人跟她约好的市政厅跑去。当她到达市政厅门前,早已过了两点,太英狠狠地揪着脑袋。他怎么会来呢?不,就算他来了,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怎么会呢……“哦,在那边?”

一男人坐在远处的长椅上,坐在一个大块头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紧皱眉头的男人,不正是她的雇主吗?基柱好像坐得不舒服,猛然站起来看了看手表。太英本应该立刻跑过去说句话,但她突然犹豫起来。她感觉有些难办,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说话。

“孩子他妈,孩子他妈!”

太英无意中回头一看,一个中年女人正用责备的目光注视着她。

“怎么能把孩子丢下不管呢,走丢了可怎么办?”

“什么?您是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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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6:26

第七章(2)

太英惊慌失措,回头看见一个小孩正独自走着。因为太英手里拿着小健的帽子和书包,于是中年女人误以为她就是孩子的妈妈。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这小孩的妈妈。”

尽管如此,太英还是不忍心让那小孩一个人走,她环顾四周寻找着孩子的妈妈。

“喂,小孩,妈妈去哪儿了……”

忽然间,太英与某个人目光相遇了。不知不觉,刚才还站在远处的基柱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难道这个男人精通遁地术?

“我明明说过不会来,你为什么还要等?”

“不来?你这不是来了吗?”

太英终于找到了孩子的妈妈,刚才默默注视着对方的两个人默默地走到了一起,不知走了多远,到达一个有着很多雕塑的公园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太英和基柱保持着距离,假装在看雕塑,脑海里却浮现出种种往事,最后想起来的是他在车里说过的话。太英有些茫然,转头去看基柱,正巧基柱也回过头来。基柱尴尬地望着太英,太英冲他喊道:

“我腿疼。”

基柱也痛快地回应:

“我口渴了。”

他们走进附近一家茶馆,选择一个四周全是玻璃看得见公园全景的位置。过了许久,太英的腿疼和基柱的口渴都消失了。基柱抚摩着几乎喝光的茶杯,望着对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你回韩国……是不是因为尼斯的事?”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因为那件事受伤害,我会回答说‘有’,但我回韩国却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和我见面?”

太英回答说,看着不像生气的样子,态度要比刚才在公园时平静了许多,基柱也来了精神,立刻步入正题。

“如果让我先从结论说起,我想报答姜太英小姐对我的帮助。”

太英不知就里,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尼斯的合约进展顺利,这都是你姜太英的功劳。包括你还给我的项链,还需要什么,都告诉我。”

太英没有回答,她的脸上充满愤怒,瞪着茶桌。半天过去了,她才像找茬似的问道:

“你说过你卖车是吗?卖了多少?有50辆吗?”

“比这更多。”

“大约有100辆?”

“更多。”

“那你应该挣了很多钱,所以才想补偿我?用金钱?”

“我从来不欠任何人的情,何况我们有约在先。”

太英郁闷地盯着基柱,终于恶狠狠地喊道: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补偿,而是道歉!我以为来到这里,至少可以听你说声对不起的。”

基柱这才明白太英为什么要用如此凶狠的目光看着自己,尴尬地回答说:

“我对你的补偿,其中也包含了道歉的意思。”

“你醒醒吧,韩基柱先生!感觉抱歉的时候就说声对不起,心存感激时就说声谢谢。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就苦苦撑着,人只有放下自尊才能真正表达歉意!”

这个女人是在教训自己吗?基柱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面孔顿时变得僵硬。太英默默地看着他,没过多久,便像心意已决似的站起身来。

“我先走了。”

看来她是真的要走,基柱不由自主地说道:

“对不起。”

这话说得如此容易,基柱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旦说出口来,他才发现,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当他看见太英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时,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价值。

“其实离开巴黎那天,我去过你的公寓。我觉得应该对你说些什么,也许就是为了说这句对不起吧。对不起,而且,谢谢你今天到这里来。”

他是真心的,这个男人此时此刻是真心的。当太英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里感到温暖。过了许久,太英接受了他来之不易的道歉。

“谢谢你对我说对不起,也谢谢你对我说谢谢。”

“这么说,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是的,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巴黎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再见!”

太英坦然告别了基柱,缓缓走向门口。她昂首挺胸地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小健的帽子和书包!还得回去一趟!太英急急忙忙地回到刚才的茶馆,拿起书包和帽子转身就跑。蓦地,太英跟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她嘴里发出一声呻吟。与太英相撞的服务员把持不住重心,倒向旁边的桌子,番茄酱洒到了一个女人的白色连衣裙上。

“哎呀!”

女人惊声尖叫,太英惊慌至极,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向服务员和脱下衣服扔到一边的女人鞠躬。

“对不起,没事吧?真的很对不起。”

女人的男友猛地站起来,像要把太英吃掉似的冲上来。

“阿嫂,干什么呢?快看看我们家宝贝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洗衣服的钱……”

“阿嫂!要是你还长着眼睛,就看看我们宝贝的衣服!洗洗就行了吗?宝贝的白衣服都变成红色了,天啊!这……这算怎么回事?”

女人年纪已经不小,他却口口声声地宝贝叫个不停,太英感觉不可思议。然而毕竟是自己闯了祸,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慌张。

“喂!”

突然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太英惊讶地回过头来,发现基柱正站在身后。他理所当然地走到太英身边,抱住她的肩膀,朝着不可一世的男人吼道:

“喂,给你买套衣服不就行了,没看见我家宝贝让你给吓坏了吗?”

基柱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那男人一跳,迟疑片刻,他还是理直气壮地喊道:

“你说什么?明明看见我家宝贝的衣服了,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太英被这出人意料的场面惊呆了,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连忙请求抱着自己肩膀的基柱罢手。她心里只想快点收场。男人坦然地回答:

“别动,哥哥我心里有数。”

“哥哥?你这人,刚才的饮料里放药了吗?到底谁是谁哥哥呀?”

太英忽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基柱笑着看她,却突然发现男人胸前的佩章,GD汽车。他点了点头,带着男人出去了。当然,他也没忘了对太英说一句:“哥哥出去一下。”

太英满怀忧虑地看着两个男人走出门外,她根本就没看见旁边的女人。四周全是玻璃,所以两个男人在窗外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两个男人停下脚步,刚才因自己的宝贝被弄脏了衣服而愤怒的男人脱下了西装,仿佛马上就要扑上来拼个你死我活似的,握紧了拳头。韩基柱毫不理会,看见男人扑过来,立刻阻止了他。两个男人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道究竟嘀咕了些什么。哎呀呀!他们竟然还握手!基柱甩了甩手走过来,推开茶馆的门,以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高音喊道:

“宝贝,我们走!”

“宝贝?谁?他盯着我,看来真的是在对我说。”

听见基柱的声音,太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跑出了门外。另外那个男人走到扔掉衣服的女人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女人催问道: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输了吗?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那么卑躬屈膝?说话呀,急死人了。”

“他……他是社长。”

“什么?真的吗?你被炒鱿鱼了?”

“没有,他给我放了三天两夜的假。”

沿原路返回的时候,太英心里纳闷得几乎疯掉。然而男人什么也不说,最后还是太英忍不住,问道:

“你是怎么处理的?”

“没什么,你不是说过吗,感到抱歉的时候就说声对不起,心存感激时就说声谢谢。”

太英惊诧无语,笑了。

“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我。刚才我就想问你,你怎么还带着书包?重新上小学吗?”

“什么?”

太英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仍然拿着小健的帽子和书包。

“这是我堂弟的东西。因为没有钱,只好自学。”

男人恍然大悟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说道:

“时差倒过来了吗?”

“还行吧,天黑睡觉,天亮起床。”

“你回汉城为了什么事?”

“给父亲祭祀,昨天是我父亲去世周年的忌日。”

她感觉基柱正惊讶地望着自己。也许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现在她可以平静地说出来了。

“爸爸过去是一位电影导演。年轻时曾在巴黎呆过一周,他经常讲起巴黎的事,仿佛在那里呆过十几年。每次说到最后,他都要加上这样一句:‘只有去过巴黎.你才能和我有共同语言’,所以我也去了巴黎。有意思吗?”

两人彼此笑着,很快就到了汽车站。

“我要坐公共汽车回家了。”

“我送你。”

“不,我们就此告别吧,这样我会觉得更舒服些。”

太英毫不留恋执意要走,基柱的心情非常微妙。

“好吧,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的,很幸运是吧?”

“为什么幸运?因为以后不再见面?”

太英见基柱尴尬地望着自己,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道歉,现在说这些也无妨了。

“因为我们分别时很愉快。真的谢谢你。包括工作在内,在巴黎你让我有机会尝试到很多我一生都没有机会做的事。我很高兴。虽然见不到你,但是我,在巴黎会偶尔想起你的。”

“回去之后小心点儿。啊,你的健忘症要改改了,我是说在你遇到一位可以在身边照顾你的男朋友之前。”

太英看了他一会儿,看着公共汽车开来,便果断地上了车。基柱站在那里,久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将他团团包围,这种感情紧紧抓住了他,使他动弹不得。直到汽车的尾烟彻底消散在空中,他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6:50

第七章(3)

太英上楼,坐在平板床上,回想刚才的事情,嘴角泛起了笑容。

“‘没看见我家宝贝让你给吓坏了吗?’哈哈哈!”

“她竟然说我是宝贝,宝贝!”

堂堂男子汉竟然不顾廉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当着别人的面,看来他脸皮也真够厚的。太英越想越觉得可笑,拉过小健的书包趴在平板床上笑个不停。忽然,房间里传来什么声音。太英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屋里。小健正在哭哭啼啼,还有几个陌生的男人。太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那些男人正拿着父亲的摄影机!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拿摄影机?”

“你认识姜弼普先生吧?姜弼普先生拖欠我们分期付款的车钱,所以我们要把摄影机拿走。”

男人硬邦邦地说道。太英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从看见那辆汽车的刹那,她就觉得有些不放心。

“分期付款?他欠了你们的车钱,你们应该把车开走,为什么要拿摄影机?”

“我们也想把车开走,可是他开车逃跑了。请让开!”

太英挡在门口,几个男人怒目圆睁。太英一把抓住摄影机。

“我不会让开的!放手!这个绝对不行。摄影机跟我叔叔没有关系,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这不关我们的事,拿钱来赎吧。”

说完,几个男人把太英推到一边,出了房门。太英不顾一切地跟他们跑了出去。男人们走到停在超市门前的车前,上了车。太英赶在汽车开走之前气喘吁吁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恳求他们:

“你们也不是强盗,怎能抢人家的东西呢?”

“这位小姐真是听不懂事啊。小姐,我们这样做,从法律上来讲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那么,是不是我拿着钱去赎就行了?这就是法律手段吧?”

“对,拿着合同和钱来!”

男人正要关门,太英仍然紧抓车门,大声喊道:

“如果摄影机出了任何差错,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会拿着钱去赎摄影机的,请你们把摄影机保管好!”

太英刚刚离开车门,车立刻就开走了。望着汽车离去,太英大声叫道:

“要是出了一点儿毛病,你们就死定了!我绝不放过你们!”

叔叔断了联系,打他手机也没用,向小健打听也没用。“爸爸欠了很多债。”太英正为这句话而气愤,这时房东爬上了阁楼,从而引爆了叉一枚炸弹。房东要太英交纳拖欠的房租。如果周末之前交不上三个月的房租150万韩元,房子就要被收回。女房东咂着舌头离开了,太英忍无可忍,只好拿小健出气。小健看姐姐脸色不对,便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叔叔的字迹。我要下去彩排。怕你受骗所以告诉你,房租只欠三个月。如果这次的电影能火,我全部都还给你。小健就交给你了。拜托了,对不起。

太英把纸条揉成一团,咣当咣当地走进房间。然后太英继续打电话,听到“语音留言请按l”之类的提示,她用力按下1键,高喊起来:

“叔叔!你看错人了。看来你把小健交给我很放心,我要去巴黎了。我,担当不起照顾小健的重任。我为什么要对他负责?小健是吃饭还是喝粥,我都不管,你回不回来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就要去巴黎了!”

太英把话筒扔在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样过了好久,不管她怎样试图理解叔叔,终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努力想要忍耐,可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他到底把我看成什么……天啊!她竟然忘了小健一直跟在身后!

“小健啊,这个……姐姐……”

小健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太英不知所措,便把孩子抱了起来。虽然他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正是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的年龄。

“不是的,小健,姐姐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小健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的,是不是?姐姐太生气了,所以才对爸爸说那样的话。”

孩子浑身颤抖,哽咽不止。太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鼻尖忍不住发酸,真想痛哭一场。如果她也是小健那样的小孩子,那就无需顾及什么面子,可以坐下来放声痛哭。她真想大声喊着“爸爸”痛哭一场。

伴随着敲门声,承俊手里拿着文件进来了。基柱正盯着电脑屏幕,看见秘书进来,他很高兴地迎接。

“哇,你在学习啊?房间一点儿也没变样。”

“你来了,对不起啊,让你到我家来。”

“我会要求你付给我加班费的。”

放下光盘和文件,他对光盘做了简短的说明。

“商业机密都在光盘里。”

“辛苦了,两年时间过去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公司的气氛怎么样?”

一听基柱问起公司的气氛,承俊早有准备似的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有人说会长的儿子回来做社长,很多巴黎女人都哭了;还有人说他是演员P小姐的赞助人;还有人说学位也是花钱买来的。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啊!”

“见鬼,他们怎么知道的?”

“啊,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妨实话实说吧。P小姐漂亮吗?学位花了多少钱?”

“你是不是想从明天起递交辞职报告在家休息?”

承俊故做惊讶状,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基柱笑着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承俊。

“哦,对了,你是不是说过你有个同学在机场工作?”

“你是说锡贤吗?昨天刚通过电话,怎么了?”

“你让他多留意一下归国人员名单,如果有秀赫的名字,马上给我打个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他。站起来,我们去选辆车。我是姐夫,你是小舅子。”

“什么?”

承俊刚想问问什么意思,基柱已经掠过他身旁,走出了门外。两年的空白远比想像中更为漫长,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基柱和承俊进入GD汽车代理店,在男职员的引导下挑选汽车。

"小舅子,这个怎么样?”

"呀,姐夫,我更喜欢吉普车,那边那个。”

承俊老练地回答,职员带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吉普车?这边请……”

基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太贵了,下次再买。我选车要便宜、性能好、安全、乘坐舒适、年费少、省油,另外还要设计师停止生产的。”

职员听完基柱的话,温和地笑着回答:

“您所说的这种车,很快就要在我们公司面世了。既然来了,就到那边看看吧。我给您介绍别的车。”

跟在职员后面,承俊附在基柱耳边窃窃私语:

“你这是微服私访吗?”

“反正闲来无事。”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抓住第一眼看见的男职员,劈头盖脸就开始说话。来人正是姜太英。

“我有话要问你,因为我不大了解。什么是法律措施?我跟签约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的财产却被扣押了。请你帮我看看这份合同。”

职员好像不看就明白,对太英递过来的合同不予理睬。

“因为你们拖欠了分期支付的车款。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请您自己看吧。”

“可是,上面写的都是难懂的文字,像我这样对车、对法律一无所知的人怎么可能看明白?”

“合同又不是我写的!”

“哦,那就请你转告你们社长,让他写得简明一些!”

面对职员冷冰冰的回答,太英气愤不已。突然,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连同他的秘书。

太英诧异极了,直把眼睛瞪得溜圆。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8:54

第八章 不要让我寂寞

“哦,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在这里?你没去巴黎吗?”

基柱轮番打量着职员和太英,太英感觉很狼狈。

“你也看见了,我遇到了麻烦。”

“这里解决不了问题,你到总部去找社长讲理吧!”

听职员说什么社长之类,基柱和承俊略微迟疑片刻。社长分明就在这里。

“可是,你这人……”

太英正想抬高嗓音,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望着身边的基柱。

“哦,你说过你也是卖车的。你能帮我个忙吗?”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CD汽车总部。基柱几乎是被太英一路牵着走过来,他尴尬地看着旁边的太英。

“你让我帮你的忙,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你刚才没听见吗?那个男人不是让我去找社长讲理吗?”

“所以,你就真的去见社长?”

“是的!不要专拣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眼来蒙骗顾客!他到底是怎么管理的,竟然让手下去抢夺人家的东西!”

基柱无可奈何地望着太英。太英撇撇嘴心想:“你以为我真会那样做吗?”

"你怕什么,我也只是想想而已。难道社长会出来见我吗?我只是想让你站在我身边帮我长长威风罢了。一个女人单独来这种地方,总会受到轻视的。如果你愿意帮助我,那自然更好。我什么也不懂,跟我相比,对汽车有所了解的人出面不是更好吗?多用点儿难懂的词语,还有专业术语,记住了吗?”

“早知如此,我就该认真接受新职员培训了。”

基柱独自嘀咕。太英不再理会他.自己走在前面。

"不要害怕,自信一点儿,理直气壮。‘加油!’,说啊,‘加油!”’

“加……加油!”

“领带很贵吧?这个必须得露出来。哦,这还像那么回事。走吧,加油!”

“加……加油!”

太英走在前面,承俊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然后走到基柱身边。

“难道你真要跟她一起去?啊,等一下,等一下!大哥,万一别人认出你,你打算怎么办?”

“哦,这里除了理事谁还认识我?只要你装糊涂就行了。”

基柱调皮地耸了耸肩,跟在太英身后。年纪稍大的门卫认出他来,刚要向他问好,他却使了个眼色,眼疾手快的门卫立即作罢,只是脸上却充满了疑惑。跟在昂首阔步的太英身后,基柱微笑不语。继微服私访之后,好像又要发生一件有趣的事情。

等了几十分钟,好不容易轮到太英。然而自从迈进咨询室,一切都不如意。

“只要把拖欠的车款还上,就可以把摄影机还给我了吧?这不就完了吗?”

“必须把车收回来才行。分期付款必须每个月源源不断地交款,可现在姜弼普先生行踪不明,那就需要担保人来支付这笔钱。如果交不上,还是会扣押……”

“太不像话了,这又不是我的车,我也没有为他做担保。”

太英打断了职员的话,生硬地呵斥着,用手指戳了戳旁边基柱的腰。但他还是静静地坐着。这家伙,平时不是挺能周旋吗!

“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就是担保人。按照国家法律,当然要扣押你的财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摄影机又不是姜弼普先生的,那是我的!”

太英使眼色要基柱帮忙,可是基柱只顾坐在那里喝咖啡。怎么回事,难道男人的嘴巴被封住了?

“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能听懂?解决方法我都跟你讲过了。下一位还在等着呢。”

“不行,把摄影机还给我。”

“这小姐可真是的!”

基柱眼看着他们争吵,最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个,我觉得……”

“这里不需要您的想法,第三者不要参与。”

职员话音刚落,基柱立即闭上嘴巴。

“那好吧。”

太英走出咨询室,气喘吁吁地发着牢骚。又不是木头,堂堂男子汉竟连这点忙都帮不上!

“你的嘴巴被封住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平时你不是最擅长跟别人讲理吗?我那么给你使眼色,你也看不出来。天啊!”

“你不是只让我站在你身边吗?再说那人说得句句在理啊。”

“你现在到底替谁说话?我怎么会要你帮忙呢?”

“现在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找到你叔叔了。”

“这谁不知道?可是一个人要是故意躲起来,到哪里能找得到?”

“要不就退而求其次,尽快把钱的问题解决。”

看来这男人真要故意把人气死。

“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天啊,我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走了!”

太英甩开大步走了。基柱飞快地赶上,制止了想要跟自己打招呼的门卫,一把抓住太英:

“其实……我认识社长。”

“认识?”

“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你开玩笑吧?刚才怎么不说你认识社长?你怎么会认识他呢?”

“我也在这个公司工作。”

“什么?那你刚才还一直不说话?不,我越听越生气。在这家公司工作的人哪有不认识社长的?”

“这倒也是……”

太英说得的确有道理,但他现在又无法说明自己的身份。基柱郁闷极了,绞尽脑汁思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笔在太英的手腕上写下自己的电话。

“我的名片还没印出来,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吧。”

“我要是有时间给你打电话,还不如去找我叔叔呢。尽管没帮什么忙,但还是谢谢你跟我一起来。”

“那么,短期之内你还会留在汉城,对吗?”

“只好这样喽。”

太英没有留下继续说话的余地,风也似的离开了。目送太英的背影消失,基柱又回到顾客咨询室。“我知道顾客咨询室是由金理事负责的,看来今天要拜托他了。”

太英坐在地铁列车的椅子上,仔细看着写在手腕上的电话号码。浓重的笔迹十分刺眼,她想抹掉,却终于没有动。

“我的皮肤很敏感的,怎么偏偏写在这里呢。既然他也在那里工作,为什么不早说,哪怕在旁边帮帮我也行啊。”

太英嘀咕个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变成了对叔叔的抱怨。

“叔叔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张嘴闭嘴都是谎话……”

等一等,谎话,张嘴闭嘴都是谎话?

“我不过是租出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卖掉。”

太英想起叔叔说过的话,猛然起身,脸色变得苍白。

“我的天啊!”

[ 本帖最后由 谢琼 于 2007-4-26 14: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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