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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恋人

发布者: 谢琼 | 发布时间: 2007-4-26 14:05| 查看数: 18300| 评论数: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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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39:13

第八章(2)

太阳落山了,太英走在昏暗的月亮村胡同,胸前捧着一棵用绳子捆住根须的树苗。树苗远比看着更重,太英的额头上渗满了汗水。她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叔叔偷偷卖掉了珍藏着太英和父杀美好回忆的房子。现在的她连气都生不出来了,能从老房子要回她跟父亲一起栽种的樱桃树,已经是万幸了。此时此刻,太英也只好这样想。

回到叔叔家里,太英先找洒水器。树苗插在院子中央,太英蹲在地上给树苗浇水。本来以为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回到家里一看,她的心里顿时被什么堵住了。

“樱桃树呀,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可是你该怎么办呢?把你种在哪儿合适呢?”

太英环顾庭院四周,周围都是水泥地面,根本就没有小树的容身之地。一切都是那么凄凉,庭院、世界、姜太英的心灵,一切的一切。录音机还握在手里。

“突然之间,一切都荒芜了。我的心情也像这棵樱桃树一样,因为被人连根拔起而摇摆不定,走到哪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没有人跟我说话?爸爸,我就这样留在汉城行吗?我想再去巴黎,我要找回摄影机,找回我们的家……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三十岁、四十岁,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握在手中的录音机掉在地上,她的眼角红了,泪水仿佛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太英咬紧牙关,赶紧抬头闭上眼睛。如果流下眼泪,或者坐在地上痛哭一场,心里也许会痛快许多,但她不能这样。如果哭过一次,她就会喜欢上这种方式。一旦养成了习惯,即使碰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哭个不停。也许哭过之后,泪水就像决堤的海水倾泻而下,再也抑制不住了:

许久之后,太英回到房间:小健大概是哭累了睡着了,脸蛋也是脏兮兮的。太英轻轻抚摩小健的头发,打了个国际长途。

“阳美吗?是我呀。”

“姐姐?路上顺利吧?什么时候回来?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儿紫菜和海带,还有……”

“对不起,我大概去不成了。本想祭完父亲就回巴黎,不料又出了点儿事。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把行李寄回来?”

农场里的犬吠此起彼伏。基柱朝着声音走去,看见飞舞在空中的圆盘和捕捉圆盘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小家伙嘴里叼着圆盘扑进拍手喝彩的男人怀里。基柱看见父亲笑得很灿烂。

“哎哟,太棒了!小家伙!哈哈哈!”

早在几年之前,范洙就开始为他们家饲养宠物了,基柱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朝韩会长走过去。韩会长明明听见了儿子的脚步声,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您看起来很精神。”

"回来了?”

尽管自己远道而来,但他并不奢望父子之间温暖的重逢。父亲一如既往地冷淡,基柱脸上布满了阴云。

“我们两年没见面了,听您说话却像仅仅分别了两个小时。”

“如果今天不来,也许你根本就见不着我。玩了这么久,现在该做点儿事情了。”

“我没有玩儿。”

“你是说出租汽车吗?大老远地跑到巴黎,难道连这个也做不成吗?从星期一开始,你穿戴整齐到公司上班。对于喝饱了洋墨水的人,下面的人会用两种眼光看你,要么能力超群,要么就是花花公子。”

“现在您仍然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吗?”

“不是有色眼镜,这是事实。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赢得的出租汽车合同,在父亲看来却不如吃顿饭那么有价值。父亲把视线转向饲养场。

“范洙呀。”

“是,会长。”

“好好饲养它们,天气越来越热了,每天夜里出来看一次,免得它们中暑。”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您不用担心。”

韩会长心满意足地看着饲养员把狗带走,然后甩了甩手看着基柱。

“现在你还讨厌狗吗?”

基柱面无表情的脸就是答案。

“你怎么没一个地方像我?你先走吧,听说又有新品种,我想看一眼。”

“我等您。”

“见过面就行了。你先走吧。”

“我等您,父亲。”

“那随你吧。”

望着父亲头也不回匆匆离去的背影,基柱长长地叹了口气。父亲从来都是这样。即使自认为做得很出色的事,可在父亲看来从来都不算什么。是啊,从小到大,基柱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称赞。今年他已经33岁了,父亲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赞赏。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点儿时间,秀赫找个座位坐好,把行李放在脚下,开始四处张望:再坚持一会儿就到韩国了,回到韩国,就可以见到太英了。想到这里,他立刻站起身来,把放在角落里的提包拿了起来。这是那个在毕加乐街头做生意的女孩交给他的提包,连同太英的地址。

“哦,我不能这样做。”

他一边受着良心的谴责,一边痛快地打开提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闹钟,闹钟的样子很特别,他好奇地碰了碰,天啊,“嗨,小姐!”闹钟竟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秀赫赶紧关上闹钟,重新放回提包,然后逐一检查太英的物品。书脊上写着五个大字,“姜太英的书”。“真像她的性格”,秀赫在心里默默想着,轻轻地翻着书。突然,一张纸从书里掉了出来。

秀赫迟疑片刻,然后打开纸片来看,原来是太英的信手涂鸦。到处乱涂乱画,横一笔竖一笔,果然是姜太英的作风。想到这里,秀赫笑了。

“贝贵提长条面包,哇!”

“我真想吃白菜泡菜、萝卜泡菜、水泡菜、大葱泡菜!”

“好饿呀,困死了困死了困死了!”

“小家伙,真的好可爱!”

秀赫笑着把纸翻过来,在角落里发现了重重的笔迹。

“那个男人,品着葡萄酒看老电影。深夜里独自欣赏老电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独的人。他怀念的是……初恋?初吻?”

瞬间,笑容从秀赫脸上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在仁川机场下了飞机,秀赫径直向太英家走去。费了好长时间,他才拖着提包和旅行箱爬上阁楼,他几乎把行李扔在了地上。看着地址一路打听,这才勉强找到这里,不过好像不大对头,秀赫心里有些担忧。

“对不起,请问有人吗?没有人吗?喂,太英,姜太英!”

大门关着,里面不见人影。秀赫环视四周,看见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这才放下心来:那是太英常穿的衣服。这时,门咯吱一声开了。猛然回头,有个小家伙正抬头望着自己。

“请问您是哪位?”

“你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

机敏的回答和闪烁的眼眸,仿佛并不陌生。

“小家伙,很机灵嘛。我是来找姜太英的,你认识她吗?”

“你和太英姐姐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哦,我们是恋人关系。你呢,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的关系亲密到足以知道她有没有恋人,叔叔,你不是她的恋人吧?”

秀赫多少有些尴尬,他用笑容掩饰自己的谎言,低头看着小家伙的眼睛。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说话语气就跟姜太英一模一样。你一定是姜太英的弟弟,对不对?哦?太英去哪儿了?”

[ 本帖最后由 谢琼 于 2007-4-26 14:40 编辑 ]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1:39

第八章(3)

太英拖着无力的双腿爬上陡峭的阁楼,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走了多少路。从叔叔开办的那个奇怪公司再到室内赛马场,到处都找遍了,连叔叔的影子也没找到。此时此刻,太英真想大哭一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了阁楼,当她看见和小健坐在一起的男人时,吓了一跳。她很快就发现了鼓槌映出的长长的影子,表情立刻明朗起来。

“秀赫!”

“嗨,小姐!”

很快,秀赫就把带来的旅行箱搬进了房间。太英接过沉重的旅行箱,责怪起了阳美。

“放下吧。死丫头,我让她寄过来,她竟然让你用手提着?”

“是我主动要带的,找个借口看看你。”

“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太英连忙道谢。秀赫看着太英,说道:

“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太英惊讶地回过头去,秀赫正在观看父亲的照片。

“早知道会拜见岳父大人,我应该穿西装的,要不要回去换套衣服再来?”

“不,不,你现在已经很好看了。还没吃饭吧?早知道你来,我就到市场上买些吃的回来了。稍等一会儿。”

太英正要出去,秀赫桀骜不逊地说道:

“喂,姜太英,我只给你十分钟,赶快回来。你知道‘七碟桌’吧?饭、汤、熟菜、生菜、烧烤、酱肉,还有什么,反正就吃这个。”

“什么,七碟桌?你说什么呀?”

太英在平板床上烤起了五花肉,香喷喷的味道弥漫在房间。

“家政课上经常打瞌睡,所以我也只会做这个。尽管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希望你吃得可口。”

“啊,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我怎么能吃得可口呢。真是,根本没什么吃的,不是没什么好吃的。”

话虽这么说,秀赫用生菜卷起五花肉,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

“你是暂时回来吗?”

“不,长期:现在你得对我负责了,因为我是追随你回来的。”

“如果每个喜欢我追随我回来的男人都要我负责,我早就儿女成群了。”

太英开着玩笑婉言谢绝,秀赫也以玩笑回应:

“你知道吗,女人太能装蒜就没劲了。其实你并不算漂亮,学历也一般,年纪又大,而且最根本的你还没有钱。像我这样出色的男人,你不可能遇上第二个!”

“你这不是在我柔弱的胸口上钉钉子吗?”

“柔弱的胸口?是瘦小的胸口吧?”

太英被秀赫油腻腻的玩笑惊呆了,赶紧捂住小健的耳朵。

“喂!有小孩子在这儿呢。”

“啊,这个破村子怎么这么吵,小舅子都没法学习了吧。”

秀赫端起酒杯,小健举起可乐杯,“咣当”,两人碰了一下杯。

“是啊。姐姐,你看见了吗?大哥买来花盆种上的。”

太英回头一看,樱桃树已经栽进了花盆。太英惊讶地望着秀赫。

“哦,植树节的时候我试着玩过一次。”

秀赫修理得很好,每片叶子都变得平平整整。太英惊诧无语,不禁嘟哝道:

“这……这棵树……”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说谢谢我吧?我们之间还用说这种话吗?

我就当做你说了。”

看着调皮的秀赫,太英鼻子酸酸地说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树根有没有伤到?应该培上一些腐土,啊,还得加点水。”

秀赫觉得不可思议,立刻就皱起了眉。

吃光了五花肉,又喝了杯茶,秀赫起身要走。太英出去送秀赫。走出胡同口,有一家经常去买东西的小超市。下山的路上,秀赫老是回头打量太英,仿佛要把她看穿。

“怎么了?你怎么老是看我?”

“因为你不看我。”

太英不好意思地发着牢骚,秀赫看看太英,说道:

“我很想你,所以一直看你。”

“哦,阳美还好吧?我回来的时候都没跟她见上一面。”

“你不在,她很无聊。”

“你不在,她会觉得更无聊。阳美非常爱听你敲鼓。”

秀赫好像对阳美的话题不感兴趣,紧接着说起了别的话题。

“哦,你为什么不回巴黎了?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大好,出什么事了吗?”

太英立刻耷拉下了肩膀。

“我叔叔出了点儿事,为了处理这些问题,我都快要累死了。”

“你这丫头,既然出了这种事,你就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详细说来听听,我帮你解决。”

“以后吧,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已经很踏实了。对了,见过你舅舅了吗?”

“没有,还没有。你呢,你见过我舅舅了吗?”

太英想起汽车代理店发生的事情,便含糊地敷衍着:

“哦,我出了点儿事,偶尔看见了他,在巴黎也是这样。”

“我回国的事,你要对我舅舅保密。要是被我妈妈和外公知道,那可就糟了。”

“我这个人最不擅长保守秘密了。”

秀赫停下脚步,看着太英。他久久地凝视太英,一反平时的调皮,认真说道:

“我在韩国没有朋友,除了你,所以你不能让我孤独。”

秀赫明显感觉到太英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到达汽车站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会儿往来穿梭的汽车,然后转身朝向汽车站牌。秀赫的手指在站牌上移动,最后停在平仓洞。“妈妈”,他在心底呼唤,把视线投向远处驶来的汽车。“我要不要去平仓洞看看?”

秀赫在幽幽的黑暗中等待良久。手里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出舅舅的名字。他稍做迟疑,把手机放回口袋。这时,他看见了远处的车灯。秀赫赶快躲到围墙下,看见一个女人从车里走出来。女人优雅地下车,走到大门前?只看见这样一个动作,他的心里就酸溜溜的。

“妈妈……妈妈越来越漂亮了。”

基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她只停留片刻,便回家去了。秀赫缓缓走出围墙外,站在路中央,仰望着熄灯的家。这个家从未给过他温暖。

基惠沿着院子里的台阶向上走着,突然感觉到什么,便停下了脚步。仿佛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在身后。莫名其妙的感觉牵引着她,又走回到大门前,开门向外看,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来是错觉,基惠苦笑着回家了。

进入公司,人们就像海水被分开似的自动为他们让开道路。基柱和会长一起上班,人们都以炽热的眼神望着他。基柱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地跟父亲说话。

“就职仪式定于本周举行,金秘书会把日程安排告诉你,你好好准备准备。”

“简单地打个招呼就行了。我讨厌复杂烦琐的事。”

“上司对下属平易近人跟被人忽视可不一样。越是年轻人越该如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父亲果断地下了命令,基柱皱起了眉头。父亲继续说他要说的话。

“文议员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短期之内我的日程会安排得很紧。”

“他家的女儿长大了。两家人迟早要见上一面。”

什么女儿,什么两家人,基柱看出父亲的心思,冷冷地回答道:

“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你不要随便订下其他约会。”

父亲昂首挺胸地走开了。基柱和承俊一起上了电梯。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2:16

第八章(4)

上楼催交房租的房东在楼梯下面走远了。太英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用力地按了按额头,来到电话机旁。无论如何,必须筹到钱才行,总不能带着小健流落街头。

太英翻开电话号码本,逐一看着朋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吸了口气,拿起了话筒。打它几十个电话,总会有一个帮得上忙的朋友。太英心里本来是这样想的,然而直到最后一页,她的守护天使仍未现身。太英脸上布满了愁云。当她翻开最后一页时,文允儿的名字映入眼帘。这个冷淡而可恶的女人是她的高中同学,太英无力的手举起话筒,按下了本子上面的电话号码。

“哎哟,本来我是不打算跟你联系的,可是谁叫你最有钱了。”太英心想,“啊,喂?是允儿吗?我是太英啊。”

话筒那边传来女人尖锐的嗓音。

“谁?”

“太英,姜太英,去巴黎的那个。”

“巴黎?哦,你去巴黎了吗?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听着允儿冷淡而盛气凌人的语气,太英鼓起勇气说道:

“好久不见了,我有事要找你。在电话里说不大方便,我想见见你。”

“现在有点儿事,晚上见吧。以前我们聚会的地方,你知道吧。我约了几个朋友在那里见面,她们看见你也会很高兴的。”

想到有钱人家的儿女们经常出入的弘大①附近的俱乐部,太英不禁皱起了眉头。①弘益大学。

“那里有点不方便,我们单独见面行吗?”

“我没时间。你想说什么,如果着急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这个……我想跟你借点儿钱。”

“是吗?那就更应该来了。这种问题不更应该面对面谈吗?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你不要有压力,过来吧。”

“好吧,一会儿见……”

太英还没说完,电话就啪的一声挂断了。实在不喜欢那种地方,太应这样想着放下了话筒。突然,她看见了韩基柱的名字,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既然留下了电话号码……那就打一次吧。有什么不可以的?今天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了。啊,喂?我是姜太英……”

“我知道,你一直不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自己都解决了呢。”

太英正为不知说什么而紧张,门吱扭一声开了,秀赫走了进来。

“太英啊,我们一起玩儿!”

“嘘!嘘!是的,是的,我在听着呢。”

太英用眼神示意秀赫安静,集中精神听电话那边说话。

“现在我出不去,你最好能到我这儿来。”

“好,我这就过去。哦,六点钟?好的,好,是的。”

“喂,我来找你玩儿,你有事吗?”

秀赫跟着太英出来,不停地追问。

“哎呀.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嘛。我帮你解决。”

“我知道你有能耐,不过今天你还是稍微忍忍吧。我先干干净净地把事情处理完,然后用三十张A4纸向你报告,嗯?”

太英正要转身出去,秀赫抓住她的肩膀。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我说过没事了。”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要去找谁。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他能帮你解决?”

“哦,也许吧。”

秀赫的眉毛差点儿挑上了天。

“啊,真是急死我了,到底是谁?到底是哪个家伙,为别人的女人办事?到底是谁,我问你到底是谁!”

“哦……这个……好,我知道了。对了……我先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小健回来后,你先陪他玩会儿。拜托了,我走了。”

没时间跟他争论,太英大步跑开了。

一个男人在公司门前等待太英,见她一到,就带她进了会议室。太英小心翼翼地走进基柱的办公室,基柱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你迟到了十分钟。”

“路上有点儿塞车。”

会议室比想像中的更宽敞,无形之中让太英倍感压力。看着坐在这里的韩基柱,她的心情更加微妙。看来基柱很有权势,并且与这里的生硬氛围很协调,想着想着,太英不由得胆怯起来。她悄悄走到办公桌旁,迟疑着坐上了桌角。

“会议室真宽敞。我以前就有预感,看来你的职位真的很高。”

“办公室的楼层的确很高。你找到你叔叔了吗?”

“没有,还没找到,所以我才来找你的。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告诉你电话就是为了帮助你。你说吧。”

听基柱说要帮助自己,太英又有了精神,赶紧问道:

“据说在规定期限内交不上钱的话,抵押物就要被拍卖。”

“是啊,怎么了?”

“能……能不能延长期限?或者,不管你采取什么方法,请你千万不要拍卖我的摄影机。一找到工作,我立刻就把分期付款的债还上。”

基柱左思右想,怎么也理解不了太英。自从接完太英的电话说需要自己帮忙,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明明有更容易的方法,你为什么绕弯子呢?在尼斯的时候,我分明已经答应要报答你。你只要接受我给你的酬金,一切不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吗?”

“我说过了,我不愿意。”

“我知道,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跟你一样想不通。我之所以答应去尼斯,并不是为了钱,是我心里……愿意去的。我的这份心意,你认为值多少钱?”

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处境,可她竟然还苦守着那份自尊!这个女人也真够劲!

“自尊并不能解决问题。”

“总比拿钱来解决要好。”

“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便捷最迅速的途径。”

“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吗?”

“比如说呢?”

“以前你不是说过你认识社长吗?我求你办的事情,如果你办不到,那就请你帮我引见一下社长。我直接求他。”

基柱的眼睛里闪烁着火花。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你说吧。”

“什么?”

“你说的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

“我就是这个公司的社长!”

“你说什么?”

“我是GD汽车公司的社长!”

望着男人得意扬扬的样子,太英忍不住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

“太过分了。我知道你的职位一定很高,不过社长也太过分了吧。你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在我看来,顶多不过是个理事……”

基柱抓过太英的手腕,不由分说便拉着她往外走去。出了会议室,太英不知所措地跟在基柱身后。走廊上遇见的公司职员个个表情怪异,但他们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模一样。

“您好,社长!”

“社长,您来了?”

太英稀里糊涂地跟着基柱向职员们致意,听到“社长”这几个字眼,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天啊!被基柱一路拖来的太英停下脚步,大步走在前面的基柱回头看她。他真的是社长?他就是韩国一流的GD汽车公司的社长?她真想掐一把自己的脸蛋,看看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你……你真的是社长?”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天啊!太英惊讶极了,仿佛撕破喉咙似的高声喊道:

“行了!既然你是社长,为什么不早说!”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2:57

第九章 完美的男人

“社长!”

远处有人叫基柱,两人同时转移了视线。承俊正朝他们这边跑来。

“社长!听说秀赫前几天回来了?”

“是吗?”

“我同学说在临时入境名单中看到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是吗?那他怎么不告诉我?他住在哪儿呢?”

太英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回答了一句。

“什么?”

基柱莫名其妙地望着太英。太英赶紧含糊其词地敷衍过去,啊,不应该说谎的。

“哦,不是,我以为你在问我,不是的。”

基柱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很快他就想起了秀赫常去的地方。

“啊,他一定是在钟根的店里。除了他那儿,秀赫无处可去。”

“是啊。”

基柱心里着急,连忙跟太英道别,然后俯在承俊耳边,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他。看着基柱的背影消失,太英松了口气,总算没叫他看出自己知道秀赫回来的事。承俊朝她走来,令人意外地说道:

“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什么?”

“社长让你写一份简历。”

“什么意思?简……简历?为什么?”

“哦,他没说理由。”

顿时,太英的表情凝固了。这个大公司的社长让自己写简历,他的用意当然很明显。

基柱找到了弘大附近的俱乐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夜晚时分,俱乐部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觥筹交错的声音。基柱朝服务生走去,笃笃敲了几下桌子,钟根回头扫了一眼,脸上立刻明朗起来。

“哦,大哥?你回来的消息我听说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是彻底回来吗?在这里约了人吗?”

“哦,大约一周前回来的,是彻底回来。还有什么?哦,对,我没有约人,我来向你打听秀赫的消息。”

“秀赫?哎呀,他不是在美国做汽车设计吗?怎么了?不做了吗?不做这个,他要做什么?”

“嗯,原因我不清楚,不过他早就不做设计了。他逃到巴黎,一直跟我在一起。”

“哦哦,巴黎?哦,香榭丽舍!大哥,那你为什么到这儿找他?他回来了吗?他没跟我联系过呀?你们吵架了吧?”

“喂,能不能每次只问一个问题,你不觉得憋得慌吗?”

“没有啊,一点儿也不觉得憋闷。”

看着笑嘻嘻的钟根,基柱在西服里翻找起来,可是手机找不到了。

“我的手机哪儿去了。啊,忘在车里了。你知道我以前爱吃什么吧?就要那个。”

基柱立刻起身往外走。乘电梯来到外面,在车里找到手机,正要关闭车门,恰好承俊打来了电话。

“哦,说话。”

“你见到秀赫了吗?”

“没有,钟根也不知道,你收到她的简历了吗?”

“没有,她直接走了。”

基柱呆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也没关系,以后再写也行。

“是吗?在宣传室给她找个位置。她好像喜欢摄影,而且文笔也不错,最好让她干个记者之类的差事。”

“你是说姜太英吗?”

“对,我要把她安置在我们公司。现在就要下班了,先到这里吧。”

他挂断电话,又回到店里。

太英在俱乐部门前停下脚步,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允儿,她不得不来到这里,可是一看到华丽的招牌,她又开始动摇了。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维护自尊的时候,不能再犹豫了。做做深呼吸,然后走进里面,正好有一群衣饰华贵的女人谈笑风生地走了出来。她们谈论着昨天的宴会持续到什么时间,以及周末要不要去别墅等等。换言之,她们谈论的内容对太英来说,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美丽如孔雀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斜着眼睛瞥太英,太英在门口停下脚步。贫穷不是罪过,这话说得不错,然而用大脑去理解和用心灵去体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在耀眼的灯光下,太英感觉自己形容委琐了。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揉搓着衣服。任凭怎么揉搓都无济于事,但她还是觉得总要好一些。太英对着镜子,调整了精神状态,然后走进俱乐部。允儿一伙正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姜太英。”

允儿拿下巴朝太英努了努,在场的男人不得不瞥了瞥她。他们好像在责怪允儿,怎么把这样的朋友也叫来,无不皱紧了眉头,没有人跟太英搭话,甚至就连冲太英点头的人都没有。太英如坐针毡,允儿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和其他人说话。她好容易捕捉到允儿的目光,恳求她说:

“允儿呀,不好意思.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就在这里说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后就听你说。”

允儿不耐烦地起身离开。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太英赶紧跟着去了洗手间。允儿正在补妆,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太英想跟她提借钱的事。在明亮的灯光下,太英看见镜子里的允儿和从前自己认识的允儿大相径庭。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那张脸。正在这时,允儿猛然转身,大声喊道:

“喂,你看什么呢?”

“你的眼睛,还有鼻子……还有下颚,都很……”

“都很什么?什么!”

“咳,现在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不,做得太逼真了,真看不出来你整过容。”

“你……你说什么?你这么说可是要负责任的?谁整容了?我只是瘦了而已。”

“一个人要瘦成什么样,才能变成另一个人?”

“你不是说要借钱吗?”

“哦,对了,最重要的事差点儿忘了。哦?你能借给我吗?”

“这么困难吗?你真的这么困难吗?”

“我出了点儿事。”

太英闷闷不乐地回答,文允儿嘻嘻笑了。

“喂,喂,你不要这样,还是赶紧找个人结婚吧。你周围有没有有钱的男人?的确,我们的环境不同。我都快让我妈妈给逼疯了,她总是让我相亲。”

“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听说还是个富家子弟,现在哪个不是富豪啊,还有谁稀罕钱,首先要人好才行,你说呢?不过我倒是打算见上一面,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太英还是勉强咽了回去.跟着朋友出了洗手间。如此看来,允儿之所以把自己叫到这里,绝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些。

基柱回到俱乐部,趁着钟根调鸡尾酒的当儿,他四下里打量起来:说不定秀赫会来这里呢。然而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在这种地方发现了姜太英。

基柱惊讶地看着太英,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太英夹在一群与她极不协调的人中间,看来她坐在那里并不愉快。

太英好像在强忍着心里的不快,胆怯地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模样刺痛了基柱心灵的某个角落。太英身边的那些人好像认出了他,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还不时地向这边瞟来一眼。基柱忽然想起太英没留简历径直离开的事。

“原来如此。”

基柱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允儿呀,我先走了。弟弟单独留在家里,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基柱走过来,听见太英吞吞吐吐想要离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尖锐而刺耳的女声传入耳畔。

“为什么?再呆一会儿吧。没意思吗?啊,是不是因为没有搭档?那我给你找……”

一听“搭档”二字,基柱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坐到太英身边。基柱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基柱毫不在意,坦然说道: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说话多花了点儿时间。”

太英惊讶地看着他。基柱好不容易才把视线转移到允儿那一伙。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你们好,我是韩基柱。”

基柱再度回头来看太英。太英本来就很大的眼睛里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了。

“还不把朋友介绍给我?”

“介……介绍?”

“天啊!嘴巴张这么大,都快咧到巴黎去了。”基柱欣赏着太英丰富的表情,这时有个女人说话了。

“你认识太英吗?”

“当然了,我当然认识。宝贝,你没提起我吗?”

听到“宝贝”的字眼,太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宝……宝贝?对不起,请问你跟太英是什么关系?”

刚才还说什么搭档云云的女人尖刻地问道。听着这个女人顶花带刺的腔调,基柱感觉很不舒服,他温柔地看着太英,问道:

“你真的没跟他们提起我吗?啊,我好紧张。是不是到哪儿你都以独身者自居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以后就不敢让你单独出门了。我是太英的恋人。”

呻吟声弥漫在餐桌旁。太英难以置信地盯着基柱。基柱也痛痛快快地看着太英,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太英的耳语上。

“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

太英咬紧牙关,强装笑脸问道:

“是的,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让你写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写,直接就走?”

直到这时,太英好像才明白他的意思。看来韩基柱很喜欢这个游戏,他伸手把太英散落在额头和肩膀上的头发拂了起来,温柔地问道:

“你吃晚饭了吗?空腹喝酒会伤胃的,怎么回事,这个,你已经喝了?”

说完,他索性轻轻抚摩起了太英的脸颊!太英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怦怦直跳。

“你的脸怎么这么热?”

“哦,这个……”

“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分明在说,像你这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这些。

“是的,我没事……”

“怎么流了这么多冷汗?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

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太英慌乱不堪的心里,荡漾起掺杂着微妙自豪感的漩涡。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太英不知所措地抬头,和允儿目光相对。

“干什么,怎么了?她为什么这样?”太英很奇怪。

允儿目光冷冰冰的,恶狠狠地盯着太英,仿佛马上就要扑向她。

太英走到俱乐部门前,尴尬地向允儿他们道谢。不一会儿,基柱把车开了过来。人们都被他那光彩熠熠的车惊呆了。然而此时此刻,太英只想快点儿离开。

“我,我走了。允儿,我走了。”

话音刚落,基柱等待已久似的,把她叫住了。

“宝贝,哥哥的车在这儿,你往哪儿走?”

“宝贝呀,宝贝呀”,再加上“哥哥”,初次听见时,她还笑了笑,现在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韩基柱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专心致志地扮演着恋人的角色。无论如何,当务之急便是赶紧离开。太英正要上车,突然听见允儿尖锐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姜太英!你还没跟我说呢。”

“没说?没说什么?”

“你不是要跟我借钱吗?你得说出个数来,我才能借给你呀。就算你还不上,我也会借给你的。你要多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借钱的事,太英的脸立刻就红了,不由得看了看基柱的脸色。看着太英的尴尬表情,允儿露出嘲讽的微笑,极尽菩萨心肠地说道:

“没关系,尽管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然后,允儿好像故意说给基柱听似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太英缺钱吧?也不知道要钱干什么,竟然连自己的恋人都瞒着?”

基柱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过了'好久,他向这个打开话匣子就像蚊子似的嗡嗡不停的女人问道:

“对不起,请问你贵姓?”

“文允儿。”

女人回答得很痛快,好像她早有准备。

“啊,允儿小姐,文允儿小姐!你真是个坏女人。”

这句意外的话让允儿漂亮的脸蛋走了形。

“真是贱女人。高贵的衣服、高贵的皮鞋、高贵的戒指、项链,我还以为你言谈举止也会很高贵呢。”

基柱回到太英身边,气呼呼地问道:

“除了她,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什么?”

“即便是没有其他朋友,也不要跟这种人来往。我们走!”

等太英振作起来,她已经坐在车里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大脑乱做一团,眼前始终浮现着文允儿铁青的面孔。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许算得上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她感觉最多的却是悲惨。没有钱,人活着没有钱,这算不上罪过,但是对她来说,却比犯罪更痛苦。基柱用眼睛余光看了看闷闷不乐的太英,冷不丁地问道:

“想听音乐吗?”

“什么?哦,好啊!”

基柱打开音响,放起了吵闹的舞曲。太英大吃一惊,扑哧笑了。基柱有些不安,赶紧关上收音机。

“不,不是这个,看来你不喜欢这样的音乐?”

“什么?哦,不,还可以……我是说秀赫。”

“怎么了,他跟你联系了吗?”

基柱兴奋地追问。太英的心脏狂跳不已,说谎的确不是她的强项。

“哦?不,不是的。不是的,不管他在哪里,都会平安无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那倒是。不过你为什么不写简历?”

“写了又怎样?”

“我可以在公司里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或者帮你介绍一个合适的公司。”

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没写。我总欠你的人情。”

“看来你搞错了。是我欠了你姜太英的人情,我给你时间,你再考虑考虑吧。”

太英想说,就算给我百万千万年的时间也无济于事,但她终于没说。她不能如此无情地拒绝这个建议,她心里又难过起来。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3:52

第九章(2)

按照小健的指引,秀赫在汽车站等候太英。等得不耐烦了,他就拿出鼓槌。夹在指缝间的鼓槌左右摇摆,这时他看见远处明亮的车灯。秀赫猛地转过头去,一辆汽车刚刚停下来。舅舅和太英从车里走了出来。看着舅舅的身影,秀赫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藏到了围墙后面。此时此刻,他把所有的神经细胞都集中到了舅舅和太英身上。他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从同一辆车里走出来。

“谢谢你送我回家,回去时小心点儿。”

“在哪儿?”

基柱打量着这条漆黑的小巷,太英有些不舒服,赶快回答:

“到了,再往上稍微一走,就到家了。”

“路很黑,你一个人走行吗?”

基柱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妥当,然而太英却调皮起来。

“如果我一个人走不行,你会送我到家门口吗?”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

答案的确很意外。这里并非尼斯,但他仍然把自己当做一朵珍贵的花儿,精心呵护。想到这里,太英忽然有种奇妙的心情,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看着基柱说:

“你知道吗?”

基柱好奇地望着太英,她窃窃私语地说道:

“女人,偶尔会有这样的梦想:她像一朵枯萎的花儿,坐在一群华丽的人们中间。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白马王子,呼唤着她的名字,拥抱着她的肩膀,静静地拂着她散乱的发丝。如果还能把她送到家门口,那简直太完美了。我走了。”

男人懵懂地站着,表情顿时黯然。太英望着基柱,这次是真的向他道别了。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秀赫目送太英走进狭窄的小巷,还有呆呆地注视着太英背影的舅舅。面对此情此景,秀赫的心情奇怪得难以形容。他缓缓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在黑暗而狭窄的山路上,他的心情始终没能好转。心里就如被击中一般疼痛,还有烦乱的心情,始终不能消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又加快了脚步。

太英坐在平板床上,欣赏着美丽的汉城夜景。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太英惊讶地朝楼梯口看去,秀赫正往阁楼上走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只说了这样一句,就缄默不语了。突然,不知哪里冒出一罐啤酒,落在太英面前。她打开易拉罐,如饥似渴地喝着啤酒。许久,秀赫终于开口说道:

“太英啊,如果我有不明白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问你?我就像个疯子,在附近转了好几圈,可我仍然无法平静,那我是不是可以问问你?”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家伙怎么这样……”

“刚才我看见你和舅舅在一起了。”

“啊,原来你都看见了。”

“以前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所以你不要让我孤独。我想起了离开巴黎时的情景,这次是永远地告别巴黎了。不管是韩国,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我都要马上赶到。因为那个人在那里,对我来说,那人就是我的全部。”

“我知道,你喜欢你舅舅。不过,你一直不跟他联系,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秀赫气得几乎窒息了。姜太英,你这个笨蛋,竟然误以为那个人是舅舅!看来她真是这么想,她竟然试图找些废话安慰他。

“不要担心,我什么也没说。我不过是有事求他才跟他见面的。这事说来话长,他们用我父亲的摄影机为叔叔的汽车做抵押。摄影机里面有我的母亲,也有我。如果丢失了摄影机,我就失去了我们一家三口人的所有回忆。”

这样一来,秀赫更愤怒了。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她对自己连只言片语也不透露?

“为什么不跟我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对不起,我想快点儿解决,能够最快解决这件事的人是你舅舅。”

秀赫的嘴巴颤抖了。能够最快解决这件事的人是你舅舅。是的,的确如此。舅舅干什么都很麻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小时候他曾经在心里把舅舅当成巨人,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置身边的人于不顾,直接去找舅舅帮忙啊。难道自己看起来就那么不值得托付?而舅舅真有那么能干?

这件事还有所不同。小时候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舅舅果断地为他解决,那时的舅舅是他心目中的英雄,然而帮助太英处理事情的舅舅却像个恶棍。被恶棍捉去的奥利弗应该去找大力水手才对,可是她要找的人却是大力水手的舅舅,真是荒唐,真是不可思议。秀赫又喝光了一听啤酒,试图摆脱内心深处的挫败感。

阵阵晚风吹来,心情渐渐好转。基柱坐在庭院里的桌子旁,呼吸着夜晚的空气,突然听见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跳舞一般轻盈优雅的脚步声,应该是姐姐。

“怎么出来了?”

“风挺好的。”

基惠坐在基柱对面,就像碰上什么稀罕事似的笑了。

“真是罕见,你竟然也喜欢风。恋爱了吧?”

恋爱?恋爱?我和那个女人?刹那间,基柱想起太英临下车时说过的话,他看着姐姐问道:

“如果姐姐你像一朵枯萎的花儿,坐在一群华丽的人们中间,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男人,呼唤着你的名字,拥抱着你的肩膀,静静地拂着你散乱的发丝,而且还把你送到家门口,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如何?”

“没头没脑地怎么问起这个?谁说喜欢这样的男人了吗?”

“会不会因为太完美而不喜欢?”

“这绝对是借口,是因为太温柔而害怕。”

因为太温柔而害怕?所以在路口她让自己离开?

“姐姐你恋爱时也这样吗?”

“那个人没有机会把我送到家门口,因为父亲不喜欢。”

姐姐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眼睛闪闪发光。凝视着姐姐的眼睛,基柱突然想起了秀赫。

“姐姐,秀赫回韩国了。”

姐姐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基柱心生歉疚。

“听说几天前就回来了,但是我没找到他。我正在到处打听,对不起。”

“不要管他,他走到哪里都会没事的。不用为他担心。”

“那你为什么每天夜里都等他?”

姐姐总是心口不一。正因为基柱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更为找不到秀赫而内疚。小家伙,不声不响说回来就回来了,到底想干什么?此时此刻他会在哪儿呢?过得好吗?总之,这是个心乱如麻的夜晚,各种事情相互交织,纷乱如麻。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4:58

第十章 缘分,抑或巧合

基柱早早上班,结束了每天的第一道程序——翻阅报纸。看过的报纸推到一角,这时他看见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在他翻开文件的瞬间,忽然想起了几乎遗忘的记忆。纸上写着姜弼普的名字和抵押的内容。对,先扑急火,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吧。门开了,承俊走了进来。

“怎么了,上班这么早?”

“我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天黑睡觉,天亮起床,这对我来说很难。”

承俊把手里拿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基柱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他托付给金理事的摄影机。

“金理事说只要转交给你就行,你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呀,学长?”

“我不能有私生活吗?别问了。”

“那就算了,反正我早晚也会知道。我已经和社报组长谈过了。”

“辛苦你了,把这个还给有关部门。”

基柱把正在翻阅的关于姜弼普的文件递给承俊。承俊眼睛瞪得溜圆。

“客户管理你也亲自负责?”

“我还要亲自跟踪服务呢。”

望着不知所以的秘书,基柱看了看时间。过一会儿,他要亲自去告诉姜太英。

太英找出飞往巴黎的机票,沿着小巷往下走。她紧紧抓住小健的手,突然感觉那只手上充满了力量。太英有些吃惊,低头看时,发现小健正抓着她的手颤抖不已。

“姐姐你要抛下我去巴黎吗?没有监护人就把小孩单独留下,这也是一种儿童虐待。”

这孩子说起话来竞然滔滔不绝。像他这样的年纪,哭着说“姐姐,不要抛弃我”也许更讨人喜欢。

“你这么聪明,我抛下你去哪儿啊。赶快去学校吧。”

“我不能不上学,但是学校我只上到这个月底。”

“多嘴,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太英推着小健,小健回头抱怨。

“连月租都交不上了。”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这就是你的学费和三个月房租,行了吧?赶快走吧。”

太英用力摇晃着手里的机票,小健无奈地走了。太英目送小小的身影消失,突然感觉身边有脚步声。是基柱。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找姜太英的。附近有没有说话的地方?”

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太英带着基柱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月亮村里别的不敢说,视野绝对是最好的。毕竟是客人,太英走到自动售货机旁去买饮料。买完饮料,回头一看,基柱正掏出手帕擦拭座位上的灰尘。太英心存期待,以为他会给自己的位置也擦一擦,然而这期待很快就破灭了,基柱一屁股坐在手帕上。

“天啊,男人竟然也有洁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太英买了两罐饮料,递给基柱一罐。她坐到男人身边,刚要打开自己的饮料,却被基柱一把抢了过去。也许他要帮自己打开盖子。太英满怀期待望着基柱,饮料咕噜噜顺着他的喉咙咽了进去。太英慌张地看着他,而他把自己的那罐递给了太英。

“打不开,可能是次品。”

太英一把夺过来,抱怨着拉起了拉环。

“这么贵的东西,要是打不开,我一定会举报的……”心里这样想着,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太英的脸红了。

“力气好大呀,我的提议你考虑过了吗?”

“连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都不给?”

“我们公司很忙,宣传室里有个空缺,不要想得太多,去上班吧。”

宣传室,这么容易就找到工作了。她的心里总是动摇。

“那你能把摄影机还给我吗?”

“条件是收回汽车,三个月后还你。以三个月的工资做欠款担保,你决定吧。”

太英双手交叉,慌乱地活动着手指,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真的不愿出尔反尔,然而现在事态紧急。是啊,要送小健去学院,还要赎回父亲的摄影机。是的,他对自己的帮助以后再报答也不迟。一定要报答他。决心已定的太英重新找回了勇气。

“尼斯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报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既然这样说过了,我就不该接受你的帮助。但是现在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没有钱,没有能力,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我接受你的帮助,不过我很不好意思。”

“我很喜欢你的坦率,一般来说女人是不会说这些的。”

“这是我的优点。我从什么时候上班?今天是星期二……”

“从下周一吧。需要的材料有一份简历,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我会准备好材料去找你的。”

太英果断地说完,注视着基柱。基柱哈哈大笑,这笑容让太英感到不可思议。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现在这样并肩坐在一起,似乎感觉很自然也很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太英心里觉得很奇妙。

见过了太英,基柱立刻回公司。驾驶了很长时间,电话铃响了,是姐姐。

“看你不在公司,出去办公了吗?”

“对一个客户进行跟踪服务。”

“是什么样的人物,还要社长亲自服务?是位女士吧?”

“当然了,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基柱笑着问,但是姐姐并没有痛快地回答。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难以开口?

“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过了许久,姐姐才开口说话。基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但他还是故做轻松地说:

“坦白什么?我好紧张啊。”

“父亲极力催促你结婚,比想像中着急得多。”

是的,文议员,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难道你的意见就不重要吗?”

“父亲从来不管这些,文议员有女儿吗?”

“听说是个私生女,文议员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听到这里,基柱不由得眉头紧锁。不管做什么事父亲从不考虑他的感受,这次父亲似乎太过分了。因为自己不跟议员之女成婚而惶惶不可终日,基柱左思右想,还是难以理解。

“我哪里不好,一定要跟那样的女人结婚?是不是长辈们又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你不喜欢,就假装不知道。我会相机行事。”

基柱劝阻了姐姐。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让姐姐夹在中间为难。

“你不要管,这种事情应该由我自己处理。”

基柱全然不顾姐姐的担忧便挂断了电话。公司里的事情堆了一大堆,还要去相什么亲,何况还是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人!

到达基惠所说的那家饭店,基柱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负责人恭恭敬敬地回礼,把基柱带入另外一个房间。看看手表,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皱着眉头,经过负责人为他打开的门进入房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对不起!”

基柱向文议员和议员夫人行了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人。等等,等等,这个女人是?

“我们又见面了。”

听见熟悉的尖锐嗓音,基柱想起来了。是太英的朋友,大概是名叫文允儿吧。刚迈进饭店时,他的心情就不愉快,现在更加难受了。基柱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牵往屠宰场的牛,而对方偏偏就是这个女人。

“这应该算是缘分吧?”

听着女人无趣的话,基柱生硬地回答:

“应该说是巧合。”

韩会长打量着两个人,惊讶地问道:

“你们见过面了吗?”

“是的,父亲,我们经常遇见。”

旁边的文议员也高兴地插嘴说道:

“是吗?看来我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呢!快坐下吧。”

基柱昂首挺胸走过去,抢过文允儿的椅子。

“反正大家聚到一起,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人好好相处,我们出去走走吧。”

“基柱。”

姐姐不无担忧地喊道,基柱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走出饭店。

“啊,真受不了。”

允儿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和神经质。

文允儿因为基柱的一句“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人好好相处”而倍感欣慰,所以才跟他出来,不料竟然受到这样的冷遇。出了饭店,基柱把她带到自己的公司,几个小时过去了,看都不看允儿一眼,只顾埋头做事。

“你搞恶作剧呢?”

“我在工作啊。”

说完,基柱又把目光移向显示屏。前不久,允儿才知道母亲让她相亲的富家子弟就是GD汽车公司的韩基柱,几天前发生在俱乐部门前的一幕掠过她的脑海。那天男人让她受了奇耻大辱,不仅让她感到刻骨之恨,还有无限的愤怒,因为这么出色的男人竟被姜太英抢走了。

姜太英,从第一眼见她开始,文允儿就已经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明明一无所有,却每天都装得意扬扬,像傻瓜似的事事参与,却跟大家相处得很融洽,这都让允儿深感厌恶。最让人讨厌的是,她明明表现出厌恶之情,太英却依然厚着脸皮跟她联系。总之,家里天天讲个没完的结婚对象竟然是这个男人,这让她感到欣慰。这个男人曾经保护过姜太英,尽管她稍有不悦,然而这种无难度的游戏实在无聊。允儿充满自信。她实在不理解基柱怎么会看上姜太英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但她确信基柱迟早会落入自己的手心。尽管她不清楚基柱

和姜太英之间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但她相信自己必定能够战胜姜太英。

“如果我把今天的事告诉父亲,你打算怎么办?”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你告诉你父亲。既然说了,就顺便也告诉你母亲吧。哦,我不说敬语了,没关系吧?”

允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基柱的办公桌旁。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父亲说,我们很快就要订婚了。你怎能这样伤我的心呢?”

基柱注视着笔记本电脑的视线转移到了允儿身上。

“你多大了?”

“为什么问这个?”

“你有没有过等待参军男友的经历?有没有过彻夜写情书,然后又毁掉的经历?有没有因为失恋而痛哭?有没有因为思念而失眠的经历?”

“为什么问这些?”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人跟我订婚,你不感到委屈吗?你不觉得吃亏吗?我可是离过婚的男人。”

允儿的眼睛散发出光彩,她好像明白韩基柱为什么要说这些了。

“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从现在开始,我想谈一场恋爱。尝试一下甩人和被人甩的感觉,写情书,失眠。你想去哪个遥远的地方吗?我会等你。”

自己甩出那样的话,而允儿却做出这样的反应,基柱不免有些慌张,他惊讶地望着允儿。这时有人敲门,承俊进来了。

“姜太英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太英笑着走进办公室,表情立刻便僵住了。她惊讶地望着允儿,允儿瞪着太英。基柱轮流打量着她们两个,然后站起来迎接太英。

“快进来。”

太英尴尬地看看基柱,把带来的材料递给他。

“这是身份证复印件和简历。”

文允儿一把抢走了太英的材料。

“为什么要写简历?要在这里上班吗?”

基柱从这个毫无教养的女人手里夺回材料,带领太英走出办公室。文允儿在后面大声叫喊。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6:17

第十章(2)

“你想不想知道那位小姐为什么会在这儿?”

太英被基柱带到公司顶楼,她环视四周,回答道:

“不想,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顶楼。”

“如果把你留在办公室,那位小姐恐怕会对你大打出手,所以是我把你救了出来。”

“我一点儿也不感谢你,论拳头我比她厉害。材料已经交给你了.我该走了?”

太英发着牢骚转身要走,基柱拦住了她的脚步。

“我们正在相亲。”

太英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说完以后,基柱笑了,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可笑吧?不是聚会,也不是见面会,竟然是相亲,相亲!”

只听嗡的一声,太英感觉大脑仿佛炸开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回旋在眼前,她感到眩晕,便闷闷不乐地说道:

“你相亲也好,结婚也好,都与我无关,不要把我牵扯到你们两人之间。”

太英拿着抹布擦拭房间,并在手上逐渐用力。她一直努力忘掉,可发生在GD汽车公司的事情总是浮现在眼前。

“今天我是看好运气才出门的,本来这段时间就总是倒霉。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他真的找不到别的女人了吗?”

太英神经质似的把抹布扔到一边,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发现秀赫正站在身边。两只手里提得满满的,看来买了很多菜。他把袋子随手一扔,就要太英给他做饭吃,自己却坐在地上。太英拿过他递来的袋子,一一打开来看。

“你买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材料搭配得稀里糊涂。”

“我什么也没想,随便买的。差不多就行了,随便做点什么吧。”

“总得搭配起来才能做出食物啊。”

看见粉丝,她就想做杂烩菜,可是又没有肉和蘑菇。看见茼蒿,她想做辣汤,却又没有鱼。总之,秀赫采购的东西比较奇怪。

“你喜欢吃什么?”

“舅舅喜欢吃的东西,我都喜欢。”

太英惊讶地看着秀赫。喀嚓喀嚓嚼着黄瓜的秀赫把脸凑过来说。

“我们两个什么都相似。胃口相似……看女人的眼光也相似。”

“哎呀,吓我一跳,离我远点儿。”

秀赫依依不舍地回到刚才的位置,悄悄问道:

“你去哪儿了?白天你不在家。”

“我在你舅舅的公司上班。”

秀赫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是,是吗?那很好啊,他给的工资多吧?”

“当然了!当然……不是了。我的工资都被扣押了!我得先把债还上。你就要有舅妈了。”

“什么意思?”

“你舅舅刚刚相过亲,女人不怎么样,做过整容手术。一旦生下孩子,你舅舅大概会有被背叛的感觉。”

太英酸溜溜地噘着嘴,秀赫看着她哈哈大笑。

“没关系,孩子也做手术就行了。哈哈哈!我们吃南瓜煎饼怎么样?”

“可是没有鸡蛋啊?”

秀赫说鸡蛋马上就到,然后转身就出去了。太英站起来,拿着南瓜向水槽走去。正洗着南瓜,太英听见门咯吱一声开了。果然没白长那双长腿。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在小山村里锻炼……”

“姜导演在哪儿?”

一个尖锐的声音把太英吓坏了,赶紧回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不是秀赫,而是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和一个戴着耀眼金项链的男人。太英不知道怎么回事。

“请……请问你们是谁?”

“导演,什么导演,姜弼普在哪儿?”

“我叔叔不在家。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女人四处打量着简陋的房子,摘下太阳镜说道:

“我是郑恩非,姜导演说要拍电影,我已经投资六个月了,可是连个剧本也没有,净是空手套白狼,现在连人影都见不到了。还拖欠了三个月的片酬。”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太英看了看女人,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太英想起来了,她去电影办公室找叔叔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以前我们在办公室里见过面吧?是不是?当时你也看到了,我也在找我叔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旁边那个得意扬扬的男人听完太英的话,立刻掀翻了饭桌。

“谁相信你的鬼话?他躲到哪儿去了?姜弼普!”

看着家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太英的眼里火花直窜。既然不是强盗,那为什么要把别人家的房间折腾成这样!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都说过了,我不知道!”

“废话少说,你告诉姜弼普!我要告他诈骗罪!现在就算他拿钱回来也来不及了。就让他在监狱里学习人生常识吧!听懂了吗?”

男人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甩了甩手,带着女人就往外走,突然回过头来补充道:

“那个什么弼普回来后,你们俩就组成一个办公室,一个做导演,一个做演员,不要找别人的女人为你们免费服务!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体型能不能行!我们走!”

秀赫提着鸡蛋呼哧呼哧地爬楼梯,这时他慢慢地睁大眼睛,跟在那对嘀嘀咕咕的男女身后。

“大叔!你的金项链掉了。”

男人被秀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说时迟那时快,秀赫立刻就把手里的鸡蛋甩到男人脸上。女人声嘶力竭地尖叫,秀赫挥拳朝男人脸上打去。男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身体靠着墙倒了下去。

“你干什么?”

男人满脸都是鸡蛋液,连忙站起来朝秀赫冲去。秀赫敏捷地避开,抓住男人的胳膊别到身后,让他身体靠墙。秀赫突然想到太英所受的侮辱,恨得咬紧牙关。

“我一直在外面偷听,看我女朋友会不会有事。你竟敢说她的体型?立刻给我收回!”

“你这兔崽子,我看你是想死想疯了,你今天死定了!”

“我这人从小就做事彻底。我的外号叫跳蚤,不管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到底!”

女人不知所措,只顾扯着嗓门尖叫。秀赫紧紧按住男人的喉咙,警告他说:

“你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你要找的人是姜弼普,不是姜太英!”

“你!我要告你滥施暴力!”

“随你的便!”

秀赫把男人抛在一边,最后补充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还有!我女朋友的体型是最好的,你给我记住了?”

秀赫甩了甩手,走进房问。太英正在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

“你到养鸡场买鸡蛋去了?”

秀赫悄悄瞥了一眼太英,发现太英的眼圈红红的。秀赫鼻子酸酸的,但他极力掩饰,一边和太英收拾着房间,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天啊,你是不是又摔倒了?”

“是啊,我的腿太长了,总是控制不住,两条腿往一块儿凑。鸡蛋呢?”

“这个嘛,我忘带钱包了。”

太英吃完了南瓜煎饼,又忙着收拾玻璃碎片。秀赫看着她,站了起来。好像还需要一杯酒。这个女人,还有他自己,都需要一杯酒来安慰心灵。

鳗鱼、海囊、烤山玛鱼、鱼丸汤、鸡肠,小菜多得几乎压折了桌子腿。两个人坐在饭桌前,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几杯酒下肚,秀赫依然没事,而太英已经醉了。脸早就红了,现在她不停地大笑。

“鳗鱼为什么叫鳗鱼?因为它慢吗?那么海囊又为什么叫海囊?”

“那么山玛鱼呢?为什么叫山玛鱼?”

听到秀赫的反问,太英不知如何做答,只好讪笑不语。

“刚才你在路上看见碎鸡蛋了吗?可能是谁家打碎的,还不如送给我们呢。哈哈哈。”

她笑了。太英分明在笑,秀赫却没有心思跟她一起笑。笑也悲伤。

“你怎么笑得有点儿悲伤?”

“笑得悲伤?那我悲伤的时候应该很可笑了。哇,这可真有意思。嘻嘻。”

她笑得愈发叫人怜惜。秀赫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其实秀赫是想告诉她,不要笑了,不要强迫自己笑,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哭出

来。但他只问了一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让你笑个不停?”

“当然高兴了,当然高兴,你买了这么多下酒菜。对了,如此看来.

你肯定很有钱,是吧?”

“不是。”

“怎么不是呢,父亲有钱的话,儿子也有钱。舅舅是富人,外甥当然也是富人,全家都是富人……不用交房租,不用分期付款买车,真好啊!”

太英一直在笑,却突然低下头去,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秀赫有些担心,索性坐到太英这边。

“太英啊,你睡着了吗?姜太英!”

“我今天退掉了飞往巴黎的机票。我真的去不了巴黎了,我好难过。”

吧嗒……大滴的泪珠落在餐桌上,闪闪发光的泪水打湿了餐桌。太英的眼泪流进秀赫心里,仿佛钉了钉子,他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不禁想起在巴黎喝葡萄酒时的情景,一边看着塞纳河。”

太英再次举起酒杯,秀赫立刻抢了过来。秀赫和太英开始争论,争了好久,太英又把被秀赫抢走的酒杯重新夺了回来,一饮而尽。秀赫咂了咂舌头,赶紧掏出手帕。

“你看看你,真固执。总体来看有点儿脏,不过角上是干净的。快擦擦吧。”

“哦!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不会想起来的。一个因为自行车发生故障而在街头痛哭的女人,是谁为她修好了自行车,还把手帕借给她用?”

太英呆呆地望着秀赫,惊讶地合不拢嘴。她终于想起来了。

“是你吗?真的吗?所以你总问我想没想起来?”

“这不是很深的缘分吗?所以你不能把我推开。”

太英看着秀赫笑了,过了好久才回答。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啊,我爸爸每次喝醉酒都会为我做一件事,你也做做看啊。”

秀赫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爬,额头渗满了汗珠,伏在他后背上的女人却兴高采烈的唱着歌,“孤独我不哭,悲伤我不哭”。她胡乱哼唱,曲调七拐八拐。秀赫连声呻吟,把太英往上托了一下。太英问道:

“很重吗?”

“你的头像个石头疙瘩,铁胳膊铁腿,而且还吃了五盘菜。”

太英的呼吸轻轻缭绕在他耳边,秀赫笑着抱怨。

“不行,不行,不行,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下来。我不哭。”

“以后你完全可以哭出来,我是说在我面前,不要当着其他男人的面哭。”

“太英啊。”

“怎么了?”

太英的声音里明显带有一丝困意。

“你真的很漂亮。”

“我也这么认为,太出色了。”

秀赫笑着抬头,已经看得见阁楼了。为了不惊醒太英,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轻轻地走进屋里,让太英躺下。秀赫久久地注视着这个毫无防备的女人,然后到客厅躺下了。“哎哟,真的不想走了。”秀赫突然想道,于是翻身面向太英,轻声问询呼呼沉睡的太英。

“太英啊,今天我就在你家睡了,在我数完三个数之前回答我。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当做你默许了。一、二、三,谢谢。”

秀赫满意地看着太英,既然说到这里了,索性再前进一步。

“那么,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数两个数之前回答我,一、二,谢谢。”

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秀赫拿来枕头,平静地躺在客厅里。房门没关,他能听见太英的呼吸。呼呼……哈……听来就像摇篮曲,秀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7:02

第十章(3)

职员见面会那天,基柱取消了在大会议室进行的议程。他不喜欢一一握手,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让承俊安排一个可以吃午饭的地方,结果选中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场所。

放弃大会议室而选择“舒适的餐厅”,其实就是公司食堂。每人都端着同样的餐盘,坐在座位上等候基柱的到来,那阵势就像等待检阅的军队。崔理事坐在那里,表情仍然让人读不懂。基柱冷冷地注视着他。崔理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大概从来没在公司食堂用过餐吧。是我选中的这个地方。”

基柱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来崔理事经常在这里进餐。”

“算是吧。因为在这里可以亳不拘束地跟职员交谈。”

“是吗?好,吃吧,看来很好吃。”

基柱举起筷子,旁边的官员和远处观望的职员也都跟着举起筷子。

“嗯,很好吃。”

基柱边吃饭边环顾周围,这时他发现了金理事,想起金理事曾为太英的事情帮过自己。

“你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不知道那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

“没什么困难,她已经把车款交齐了,没有违反我们的规定。”

“太好了。”

下面轮到旁边的朴专务理事了。

“听说朴专务的女儿有喜了?”

朴专务尴尬地回答。基柱看了一会儿,把筷子放下,叫来了崔理事。

“崔理事!职员们看上去都很不舒服,难道就我有这种感觉?我一离开,大家肯定争先恐后去药店买消化药吃。”

听了基柱的话,崔理事看看四周。他仍然面无表情,好像听不懂基柱的意思。这就更可恶了。

“谁不知道我是会长的独生子?从我踏进食堂开始,大家就已经消化不良了,还谈得什么交流?午饭就应该舒舒服服地吃嘛。大家肯定在背后议论我,什么会长的儿子讨厌啦,油腔滑调啦,靠着父母的庇护养尊处优啦,等等等等。在公司食堂吃午饭的富家子弟,这不是太做作了吗?我先走了。”

基柱从座位上站起来,很自然地跟那些惊讶的职员打了个招呼,让大家安心就餐,然后就离开了食堂。承俊跟在基柱身后,低声说道:

“崔理事连头缝的方向都跟两年前一样。学长是不是很讨厌他?”

“你喜欢吗?心怀叵测,动机不纯,用能力掩饰心计,凭借能力的包装,得以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我讨厌的每一条,都让他占全了。”

“会长好像并不这么想。”

所以到现在还把他放在身边。在基柱看来,这才是问题所在。

“你打听一下崔理事的背景,还有他最近做的事、见的人、投资的方向,越详细越好。”

走在到处都是小石块的路上,旅行箱发出刺耳的声音。阳美环顾四周,看了看陷进石子中间的旅行箱轮子,凶巴巴地发着牢骚。

“这该死的东西也来捣乱。到底在哪儿呀?布局这么乱,我可怎么找啊?这么多房子都有具体地址吗?”

望着密密麻麻的房子,阳美只有叹息。这样下去,天黑之前真的能找到太英姐姐的家吗?她郁闷极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忽然,她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男人正吵着要抢过孩子手里的钱。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人竟然这样对待小孩子?这个国家怎么变成这样了!阳美按捺不住火爆性子,拼命朝那两个人跑去。阳美她赶走了那个折磨小孩的男人,拉着孩子的手上了阁楼才知道,小孩正是太英的堂弟小健,那个无能而滑稽的男人便是太英的叔叔。

“这个怎么样?我从巴黎回来的时候,特意为你买的。怎么样,小健?颜色的搭配是不是很浪漫?”

“像理发店的标志,看着眼花缭乱。”

阳美带着小健来到阁楼,兴高采烈地把从法国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展示出来,太英闷闷不乐地问。

“你就那么让他走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叔叔?既然要走就让他走了。”

太英越想越气愤,要找的人已经到了眼前,却把他放跑了,而且听阳美这么说来,他也真够狼狈……

“他看上去真的一分钱也没有吗?身体怎么样?像不像生病的样子?”

“你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我刚从巴黎回来,不是从东大门市场回来!”

听阳美一说,太英也觉得她突然从巴黎回到韩国有些反常。既然太英问了,阳美就如等待已久似的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她的男友在外拈花惹草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问问那个鼓手的电话。哦!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他干脆住在这里了,那位老先生。”

真是奇怪。“秀赫说是我同意的,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却偏要喝那么多酒,现在剩下的只有后悔了。太英连连叹息。

“什么!我先看上他的,你怎么能这样呢?好啊,那就一起住吧。”

“什么?你把这里当成天使之家啊?”

“你在巴黎的时候不也在我家里住过吗?家里没有啤酒吗?招待客人这么马虎?”

“天啊!秀赫没走,现在又来了个阳美,她也要在这个窄巴巴的房子里住?”太英的脑海里一片}昆乱,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噌——电梯门开了,舅舅从里面走出来。靠在停车场围墙边的秀赫慢慢地向前挪动脚步。舅舅坐上了驾驶席,几乎与此同时,秀赫也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舅舅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秀赫。他应该高兴才对,不过高兴归高兴,更多的却是另一种心情。刚才他在太英家里偷听了太英和阳美之间的对话,其中有一句格外刺耳,一直回荡在耳边。

“怎么说呢,他说相亲的时候,我有种特别奇怪的心情。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讨厌允儿,还是我心里对他有意。”

“给我钱。”

秀赫突然出现在眼前,劈头盖脸就管自己要钱,基柱哈哈大笑。

“要买的东西多吗?”

“当然啦。我想买一栋房子,这样就不用交房租了,还想买车。就算是非法透支,我也要为女人还债!”

“你又在哪儿谈恋爱了?一见面就满口是钱。回家吧。”

一听“家”这个字眼,秀赫立刻就把嘴噘得老高。

“外祖父眼里岂能容得下我这样的戏子?最后还不是把我安排在公司里做事。”

“臭小子,你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许从我眼前消失。”

听见舅舅温柔的话语,秀赫感觉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了。舅舅毫不知情。其实这只是太英和他之间的事,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们去哪儿呢?应该喝杯酒才行,最好再听听你的鼓声。”

基柱的汽车出了停车场,朝着弘大附近的钟根的俱乐部驶去。进了俱乐部,秀赫如鱼得水,马上就找到了鼓槌。基柱选了个适当的位置,望着和乐队一起在舞台上敲鼓的秀赫。前来上酒的钟根捕捉到了基柱的视线。

“你在哪儿找到这小子的?他同意回家了吗?这段时间他都干什么了?”

钟根仍然是一连串的提问。

“他自己回来的;他不想回家;至于他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问。”

“总得回家才行啊,反正已经被大哥你发现了。他的鼓敲得很有长进啊,还是巴黎好啊!”

钟根滔滔不绝的讲话终于结束了,演奏也几乎同时结束。全场掌声雷动,秀赫向观众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坐到基柱旁边。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听你的鼓声,好像跟从前不大一样啊。”

看来舅舅还是很敏感,秀赫不禁耸了耸肩膀。

“好久没摸鼓槌了。我妈妈呢?她知道我回国的消息吗?”

“我告诉她了。别看她假装不在意,其实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等你回家。”

“真的吗?我妈妈会等我?等我?”秀赫难以置信,连连眨巴着眼睛。钟根把下酒菜摆满桌子,谈起了基柱的恋人。秀赫被“恋人”二字吓了一跳。基柱看着他笑了,讲起了在这里遇见太英的事情。秀赫强行按捺住内心深处的震颤,举起钟根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秀赫浑身都被一种辛辣的感觉包围了。秀赫盯着基柱,把平时想说但不敢说,只能借着酒劲才能说的话一股脑倾倒出来。

“舅舅,如果我有了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合舅舅你的心意,你会怎么办?”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你的女人,我当然满意。”

“果然如此,我就害怕会是这个样子。因为不管做什么,我们两个向来都相似。”秀赫心里想道。

“舅舅,无论何时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对吗?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基柱默默地看着秀赫,神情凝固了。

“这像话吗?你小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缠人?你到底担心什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一定要遵守承诺,一定,一定!”

基柱开着玩笑地答应了外甥,但是外甥的表情却有些异常。很尴尬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却故意隐藏起来。这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对别人怎样不敢说,但秀赫是绝对不会隐瞒自己的。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他的心情不仅失落,更多的还是担忧。他究竟什么时候回的韩国,怎么直到现在才出现,而且他说的话也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8:15

第十一章 第三个女人

“姜太英!我要和你见面。就在以前见面的那个俱乐部,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不是凭着社长的后台找到工作了吗?我完全有能力将这一切统统摧毁。所以,你一定要来!”

——允儿

太英站在没给她留下任何愉快回忆的弘大附近俱乐部门前,耳边回荡着允儿令人聒噪的声音。没头没脑地打来电话,还带着威胁。自己的确是凭借社长的后台硬插进公司的,就像从天而降的降落伞,所以不能无视她的威胁。

“呼——”

太英嘘了口气,进入俱乐部。她在黑漆漆的店里环视一周,看见了坐在远处的允儿,还有旁边的基柱和秀赫。

“天啊!秀赫还要我为他保守秘密呢!”

太英尴尬地笑了笑,走到他们身边,看着秀赫,开始演起戏来。

“哇,秀赫!很高兴啊。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我听你舅舅说你回国了,脸色更好了,这段时间还好吧?”

允儿狠狠地瞪了太英一眼,大声喊道:

“你没看见我吗?你是来见我的,应该跟我说话。坐下!”

静静坐在一旁的基柱首先抓住了太英的手腕。

“你们的关系不应该单独见面,走吧,我送你回家。”

“基柱君!你干什么?喂!姜太英!你还不放开他的手?”

允儿高喊着。可基柱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太英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终于被拉到了俱乐部门外。秀赫默默地跟了出来,打开基柱的车门,温柔地对太英说: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舅舅,你把太英送到大门前。”

“那我呢?我没有开车来!”

看着自始至终都在发脾气的允儿,基柱也不理睬,告别秀赫,径直坐上了驾驶席。秀赫感觉太英正用歉疚的目光望着自己。他微笑着送走太英,挥了挥手,但他的心情却没有这样轻松。车刚走远,身边的女人便对他表示出兴趣。

“你是基柱君的外甥吧?很高兴见到你。你一定想知道我和基柱君是什么关系吧……”

“我根本不想知道。”

秀赫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允儿,把她独自丢在俱乐部门前,自己走了。

太英自己没有意识到,从离开俱乐部开始,她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表情,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秀赫。她的举动引起了基柱的注意。

“看来你们俩关系很不错啊。”

太英眼睛望着窗外,惊讶地回答道。

“什么?不,绝对没有。自从在巴黎见过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真的。”

“我是说文允儿。”

“啊,允儿呀,她跟你关系更亲密吧。都已经订婚了。”

太英的嘴巴噘了起来。基柱在旁边看她,这表情实在滑稽得很,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基柱笑着,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会是嫉妒吧?”

“什……什么?嫉妒?天啊,天啊,这个吧,我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补课、接吻、嫉妒,这三样我还从未经历过。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你演戏演得不错啊?”

“演戏?谁演戏了,我什么时候演戏了……我露馅了吗?”

看着尴尬的女人,基柱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秀赫的话。

“舅舅,你把太英送到大门前。”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秀赫露馅了。”

“我本来不是想骗你的……”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一定是秀赫求你这样做的。”

汽车里流淌着长久的沉默。

太英先回到家里,许久之后,秀赫才回来。她正在给樱桃树浇水,这时秀赫上了阁楼。为了消除尴尬,太英故意把表情变得生硬。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多让人担心啊!”

“我出去吹了吹风。”

“这里没有风吗?刚才一起回来不是很好吗?”

“我不想让舅舅知道我住在你家里。你说了吗?”

“我没说,我的嘴巴占据了一半体重,你不知道吗?可是你要我保密到什么时候呢?”

秀赫走到平板床前坐下,和太英背靠着背。

“这要看你的心情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留在这里,随时都可以告诉他。”

“我怎么会这样呢。就算要说,也是跟你说,怎么会跟你舅舅说呢?”

扑通——秀赫躺在床上,望着天空说道:

“你先睡吧,我先吹吹风再进去。”

“你不是一直在吹风吗?”

“这里的风更好。天空也是,这里的天空更美。”

秀赫喃喃自语,看了看太英,笑了。

“明天是第一天上班吧?穿得漂亮点儿,让别人只看一眼就说你漂亮。”

远远就看见了GD汽车公司的办公大楼,上班的人们匆匆走向公司大楼。太英夹在人群中,大口喘着粗气。“虽然我像降落伞一样被安插进公司,但我一定能做好,不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是的,一定要这样。”太英昂首挺胸地走进大楼,上了电梯。电梯门开了,太英刚要上去,却猛然认出了身边的女人,太英立刻张大了嘴巴。文允儿!她怎么会在这里?

“允儿呀,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的?”

“上班嘛,当然是早晨了,难道半夜上班吗?”

“什么?上……上班?”

看着惊讶的太英,允儿嘲笑似的哼了一声。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都能上班,我就不能?真是可笑!”

太英真的弄不明白。大家都上班,可文允儿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公司上班呢?而且偏偏和自己在同一个部门,社报组。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幸运的,太英有机会负责她喜欢的电影栏目。只是文允儿负责密切关注新任社长这点,却又让她放心不下。

时间过得真快。在这里工作要比想像中更有趣,她喜欢在编辑社报的过程中学习很多新东西,也喜欢和同组的职员交往。最让太英高兴的是跟他同在一个公司,偶尔还可以见上一面。很久没有连续过这么多安定的日子了。太英哼着歌儿,把已经写好的电影专栏放进胶卷,满意地笑了。现在只要把胶卷交给印刷所,漂亮的社报就可以诞生了。太英正沉浸在满足之中,有个职员站在门口叫她。

“姜太英小姐,该吃午饭了。”

“哦,是的,午饭?哦,是的。”

职员们瞟了瞟独自坐在座位上的文允儿,无奈地问道:

“允儿小姐不吃饭吗?”

“我不吃!”

文允儿回答得极其冷淡。女职员们不可思议地耸了耸肩膀,太英推着她们往外走。允儿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座位上,盯着太英做好的胶卷,眼睛直冒冷光。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允儿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瞄了一眼太英留下的胶卷,拿起小剪刀在胶卷上面划了划。

承景从车里下来,正好电话铃响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GD汽车公司的办公大楼,轻松的脚步穿过大厅。

“我到了,你们公司的大厅。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吃好的。”

基柱打来的电话。刚说完,电梯门开了,韩会长从里面走了出来。来不及迟疑,来不及犹豫,两个人目光相遇了。前夫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公公,这样的相逢绝无愉快可言,却也无法逃避。

“我现在就上去。”

说完,承景挂断电话,恭敬地向对面走来的韩会长打了个招呼。

“您好啊,父亲。”

“我怎么会是你父亲?”

听着韩会长生硬的回答,承景的脸色几乎凝固了,但她还是极力控制住表情,明朗地说道:

“听说基柱正式上班了,我来为他加油。”

“看来你闲得无聊啊。”

“我只是过来看他一眼,尽管您不喜欢,但还是请您理解,父亲。”

韩会长盯着满脸笑容的承景,表情冰冷。

“你从来都是这么得意扬扬,就连找到我说离婚也是这样。过去也好,现在也好,你真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虽然离婚了,但如果想见面就可以很自然地见面,这是我们的约定。”

“这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罢了。以后你们不要再见面了。前夫要结婚了,你还要纠缠他吗?”

前夫要结婚了?韩基柱要结婚了?承景惊呆了。

“你就这么站在这里吗?你走了,我才能工作,不是吗?”

听着韩会长冷漠的声音,承景慢慢转身。恐怖之极的门神守在眼前,她没有力量支撑下去。另外,韩基柱快要结婚的消息对她来说更是莫大的打击。

承景回到电影院后,首先找起了冷水。好像必须喝点儿冰冷的东西,才能恢复平静。她正大口大口地喝水,基柱来到了她的办公室。电话里说已经在公司大厅,可是左等右等还不见人影,所以他就亲自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她笑了。

“就算我实话实说,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这不是嘛,我在大厅里被人赶出来了。这已经是第二杯水了。以后我不能去看你了,所以只能你来看我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详细说给我听。”

承景喝完水后,和基柱一起去了休息室,然后把发生在大厅里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了基柱。

“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我认输了。‘你管不着我的事,不要妨碍我!’我能这么说吗?”

“所以,白承景被赶出来了?”

基柱哈哈大笑,承景看着他,道出了一直困扰她的疑惑。

“不要岔开话题,你是因为惭愧而故做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

“父亲又在编小说了,什么再婚啊?”

“没有主人公,他就能写小说?这次又是哪个政要世家的闺秀啊?”

“与其选择这样的婚姻,我宁愿和从现在起遇见的第三个女人生活一辈子。”

这样的婚姻。基柱一句无意之言再次触动了她那颗受伤的心,承景用咖啡杯遮住脸庞,泰然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第三个女人呢?”

“第一个女人是你,如果我说第二个女人,我会为再也没有机会而遗憾,而且三是我最喜欢的数字。”

“真的吗?真的这样吗,哪个女人都无所谓?那么,那位小姐怎么样?在巴黎遇见的那位……”

基柱一直在听承景说话,这时不等她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我怕你从父亲那里受到伤害,所以过来看看你。饭以后再吃吧。”

承景闭上嘴,掩饰住心底的遗憾,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基柱开门出去,并肩而行的承景看见一个打着招呼走过的女人。她的调皮劲顿时上来了。他不是说第三个女人吗?

“怎么样?刚才第二个女人过去了。”

基柱转身看着承景,笑了。

“那么第三个女人就是你了。”

承景用手遮住了眼睛。

“我就怕这个,所以故意没看。我没有信心重新和你生活在一起。”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拍了拍基柱的后背走过去了。基柱惊讶地回过头去,不可思议,站在那里的女人竟然是太英。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承景望着太英,努力回忆。

“天啊!怎么样?是不是巴黎的那位?”

太英望着基柱,面露惊讶,听见承景欣喜的声音,她赶紧把视线转向承景。

“是的,我们又见面了。”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

“我正在工作。我要为社报写电影专栏,我先走了。”

痛痛快快地回答完基柱的问题,太英拉着跟她一起的女孩走向售票处。承景望着太英的背影,叹息着说:

“虽说是个玩笑,为什么偏偏是第三个女人呢?”

基柱没有回答,示意她去工作,就离开了电影院。

进了剧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如果在平时,太英连大屏幕上播放的广告也不会放过,什么都会看得兴致勃勃,然而现在她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那个女人,见她的时候分明是在巴黎,怎么在这儿又遇见她了。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9:00

第十一章(2)

“那男人也太奇怪了?竟然还相亲,还有女朋友?那你算什么?”

面对阳美的抱怨,太英无话可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韩基柱的什么人。有时似乎明白些,便心存期待,但是很快又会瓦解。看着闷闷不乐的太英,阳美神采奕奕地说:

“不要受伤。世界本来就这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

太英毫无反应,阳美继续说道:

“对了,姐姐!你刚才看见贴在墙上的纸条了吗?这里需要职员,你说我要不要找个工作?我暂时告别了爱情,正在考虑新生活。能给多少工资呢?”

不一会儿,灯灭了,电影开始。太英什么也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任何台词。

下午,印刷所送来了包装好的社报。太英看完电影回来,看到堆在走廊里的社报,太英高兴地跑过去。

“社报出来了?效果好吗?让我看看。”

社报组的组长把样刊递给她,表情非同寻常。

“姜太英小姐,你想害谁呢?”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允儿站在一旁,把社报扔给了吃惊的太英。

“每天都假装努力工作,要是有眼睛你就好好看看!”

太英纳闷地翻着社报,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哪……哪儿有问题吗?在哪儿?”

“上面没有金理事的名字!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好好看看!要是重新印刷,不但浪费金钱,还要浪费好几天时间,你知道吗?明天就要发下去,这可怎么办!”

“不可能啊……”

不过,这也是千真万确。太英反复确定好几遍的金理事,竟然漏掉了。

“你想怎么办!快说呀!”

“对不起,我看过三次了。”

“不要企图用嘴巴推卸责任,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明天之前,一定要做好!”

组长的命令响彻走廊。太英腿上没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过了好久才站起来。职员们都下班了,她来到空空荡荡的办公室,看来要加夜班了。

金昌烈、金昌烈、金昌烈、金昌烈!看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只要看见“金”、“昌”或“烈”字,太英的胃里就直泛酸水。她从打印机里抽出纸条,认真地把名字剪了下来。正忙得起劲,电话铃响了。

“您好,我是社报组的姜太英。”

“还没做完吗?什么破公司,这么剥削职员?吃过晚饭了吗?”

秀赫。太英把话筒夹在肩膀上,一边认真修剪,一边回答。

“总得挣出饭钱才能吃饭呀,今天我要熬通宵了,你先走吧。”

“我怎么能先走呢?需要我帮忙吗?”

“算了。今天不是你到俱乐部演出的日子吗?我得抓紧时间,挂了。”

太英放下电话,把剪下来的名字贴上社报,嘴里发着牢骚。

“真是不可思议,根本不可能漏掉!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贴完啊!”

突然,纸片忽忽悠悠地飘上了半空。太英很惊讶,赶紧抬头看去,原来是社长站在那里。

“加夜班吗?”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犯什么错误了吗?”

“我没犯错误,可能是中间出了问题。”

是的。太英分明确定了多次,不料最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活见鬼了。无需解释,基柱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咂着舌头问道:

“你就这么傻乎乎地一个一个往上贴吗?”

“难道你有什么不傻的办法?”

“全部重新印刷!”

正努力粘贴着的太英,立刻停止手上的活儿。重新印刷?哈,果然是社长说话。从前,法国有个名叫玛丽。安东妮的女人曾经这样说过,“没有面包,可以吃饼干,为什么要饿死呢?”这个男人的话分明也是这样。

“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别妨碍我了,你快走吧。”

“不,这是我的公司,你要我往哪里走?”

男人盛气凌人地说完,拉过椅子坐下,挽起了袖子。

“剪,还是粘?这就是平分吧?”

“我说过不用了,你还总是……剪掉!横向3.2厘米,纵向0.8厘米!0K?”

“差不多就行。如果谁再多说,你就说是社长命令你必须这样做!”

基柱有些笨拙地拿起尺子,太英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没过多久,她的笑容就变成了烦躁。社长使用剪刀的能力很快就露馅了。

“喂,喂,不能剪这么长。”

看着被基柱剪得七长八短的名字,太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了基柱握着剪刀的手。看来,必须给他做个示范才行。

挂断了电话,秀赫抬头仰望GD汽车公司的办公大楼。许久之后,他悄悄看了看准备与太英分享的盒饭,下了摩托车。今天要和她一起吃饭,还要炫耀一下从承俊大哥那里得来的摩托车,可是迟迟不见太英出来。到底加什么班,这么晚了还要留在公司?既然她不能出来,就只有自己亲自上去了。

秀赫一手拿着头盔,一手拿着寿司饭盒,走进了办公大楼。他在建筑结构图上找到了社报组的位置,走进了漆黑的走廊。远处有问办公室透出明亮的灯光,太英一定在里面。秀赫笑着跑过去,连门也没敲,就推开了房门。

“外卖来喽……”

办公室里不止太英一个人。正和舅舅头挨着头的太英,惊讶地看着秀赫。舅舅也很吃惊。秀赫看见的却是更重要的东西。太英紧紧握着的手,舅舅的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秀赫呀,你怎么了?啊啊,太英小姐终于有援军了,快进来。”

“你是在公司门前打的电话啊?怎么不早说呢,太好了,赶快坐下,帮我一块儿贴。”

听着太英的吩咐,秀赫纹丝不动。

“我出了点儿事,以后会请你们俩吃饭的。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吧?”

太英尴尬地笑了,秀赫不得不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把盒饭放在桌子上。

“你要吃完饭再做吗?”

两人看见盒饭,表情顿时变了,拿出寿司,情谊绵绵地分吃。看着他们,秀赫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看着和太英一起剪纸的舅舅,他不由得泛起一阵冲动。

“我一直以为舅舅很忙,看来不是啊。”

正在吃寿司的基柱惊讶地看着秀赫。

“难道不是吗?这么晚了,社长大人……”

“你不要胡说八道。在哪儿吃的晚饭?”

太英咕噜咽下一口汤,立刻手忙脚乱地暗示秀赫自己没告诉基柱他住自己家的事,秀赫凝视太英,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在一个认识的女人家里。”

正吃着寿司的太英听完这句话,立刻拍打起了胸膛,好像是吓得噎住了。

“是吗?你在哪儿睡觉?”

“也是在认识的女人家里。”

“那女人可太善良了,给你吃饭,又让你住宿,你为她做什么了?”

是啊,自己也想为她做点儿什么,甚至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但这只是秀赫的一相情愿。太英从来不要求他帮忙,什么也不要求。秀赫紧紧盯着太英的眼睛,回答着舅舅的问题。

“什么也没做,她从来不接受我的帮助。”

听完秀赫的话,太英抬起头来。秀赫的目光与太英相遇了,太英惊讶地望着他,他也紧紧盯着太英,仿佛要将太英看穿。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接完电话,舅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现在我得出去一会儿。我要去看看承景,她在钟根的俱乐部里。”

基柱拿起放在角落里的外套,吩咐秀赫帮助太英,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太英茫然地望着基柱的背影,想起基柱接电话时说过的名字。

“她叫承景是吗?是他的恋人吗?今天白天还看见她了。”

“如果你有兴趣,就自己去问吧!”

秀赫冷漠地回答道。太英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安地站了起来。

“好,好吧,你喝咖啡吗?我放了冰块在里面。”

“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只愿让舅舅帮忙。”

太英被秀赫气鼓鼓的话语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去看秀赫。

“刚才打电话你一句话也没说,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我没这样说。”

“虽然没说,可你不是用行动表示了吗?”

这么说来,秀赫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次的确是偶然。基柱过来纯属偶然,然而秀赫充满失落的眼神依旧令她不安。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让你产生这种感觉。”

太英坐在座位上,又拿起了刀。

“我平时就总惹事,从今以后……啊!”

刀过之处,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

“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看秀赫的样子,好像比太英自己还吃惊,这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太英轻轻抽回了被秀赫握住的手。

“好了,没事了。”

“不管做什么,你都做不好!这是第一次拿刀吗?又不是做什么工艺品,不过是拿刀子划几下就行了的事,又有什么难的?每次我都为你担心,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呢?给我,你的手!”

他为什么这样生气?受伤的人可是我!太英心想。

“你为什么生气!好!就算我笨,行了吧?”

“那就得改!”

“你干吗这么大声?我都要疼死了。”

太英尖叫起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气喘吁吁地坐在办公室里,电话铃响了起来。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人往公司里打电话的,太英满腹疑惑地接起电话。太英手里拿着话筒,嘴巴张得老大。

“我是社报组的姜太英,哦?阳美呀?什么?我叔叔他?”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49:50

第十二章 粉红色的她

“都给我闭嘴!没一个好东西!”

刺耳的尖叫回荡在警察署。太英和秀赫跑进警察署,里面坐着正在做审讯记录的警察和太英的叔叔,还有一对陌生的男女。

“叔叔!”

“太……太英啊,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真是难为情。我……我是冤枉的……”

叔叔大声说道。看见太英进来,他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看着叔叔这样,太英立刻火冒三丈。

“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就像白雪一样纯洁,我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你……”

“我都听过了,没有什么冤枉!你这是什么衣服?”

看着叔叔身穿奇怪的休闲服,太英更生气了。

“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艺术家本来就是这样嘛。小健还好吗?”

“既然这么担心他,为什么还要抛下他不管?”

“怎么能说抛下呢。因为有你在,我才放心的。”

叔叔挠着头皮,把视线转向了秀赫。秀赫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赶紧打了个招呼。

“您好.我是太英的朋友。”

“朋友?男女之间怎么会有朋友啊?”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警察这时向太英走来。

“你是嫌疑人家属吧?有人告他诈骗罪,在逃跑过程中被紧急逮捕。在对方取消控告,双方达成协议之前,我们将按照法律程序处理。您是不是先找个律师?”

律师?太英眼前直冒金星。连工资都给摄影机做了担保,还找什么律师?再说了,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会给你找律师的,叔叔。我没钱雇律师,也没钱让你和对方达成协议。我不会救你的,你不要做梦了。”

突然,叔叔拉住了正向外走去的太英。

“不,太英啊,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呢……我还没吃饭……”

“警察署会给你饭吃的,也会有地方供你睡觉,你担心什么。秀赫,快走!”

看着消失的太英,秀赫不知所措。太英叔叔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挪不开脚步了。

“那你给我买套内衣吧,你的身材不错啊,看起来跟我尺寸差不多。就买适合年轻人穿的那种吧。”

“您先在这里等着,那我……”

秀赫想到应该先去安慰太英。正要出去,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秀赫连忙地回过头来。

“对,是你,我见过你,你打过我是吧?你还记得吗?”

男人气喘如牛地瞪着秀赫。正是那个男人,被自己扔了满脸鸡蛋的男人,控告太英叔叔诈骗的人看来也是这家伙。

“我当然记得,你这么难看的脸又不多见。金项链还在这儿呢?”

秀赫泰然自若。男人好像更生气了,他抓住秀赫的衣领,喊来了警察。

“你算被我逮着了,我整整治疗了三个星期。警察先生,我也要告这个家伙!”

“先放开他再说话。这里是神圣的警察署。你要控告,就先把诊断书拿来,张口就说治疗了三个星期,谁信?”

秀赫推开男人的手,又向太英的叔叔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警察署。太英果然在警察署前。她正坐在警察署大门内侧的角落里,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剧烈颤抖。看着她的样子,秀赫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在警察署的所作所为怎么跟平时截然相反呢。

“既然哭成这样,为什么还要说那么狠毒的话呢?”

“什么狠毒呀?我还想说得更严重些。讨厌、可恶,我叔叔是个坏蛋,我真想再说得严重点儿。”

也难怪,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的。姜太英的心思,谁不知道啊。

“不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谁不了解你啊,靠在我身上吧。”

扑通——秀赫坐到太英身边,故做泰然地继续说道:

“我担心你的腿会麻,所以让你靠在我身上哭。”

太英望着秀赫,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秀赫扳过太英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后轻轻抚摩着太英柔软的发丝。

“哭吧。”

“呜呜呜,那些人真是太坏了。他们告我叔叔,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太英哭得像个孩子。秀赫抱着她的肩膀,为她理顺凌乱的头发。这个问题该怎么办呢?自己绝对没有力量替她解决。

“他们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要钱。钱是世界上解决问题最简单最实用的办法,走吧,先从最急的事情开始。”

秀赫所说的急事,就是为太英的叔叔准备饭菜。他带着太英来到警察署前面的杂烩汤专卖店,要了两份杂烩汤。在柜台前结完账,秀赫走向坐在餐桌前面用冷水让自己清醒的太英。

“现在该回家了吧?”

家,如果真的可以回家,那该有多好啊。刹那之间,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她还要到公司去做完剩下的工作,而是因为她听到了秀赫在离开警察署之前跟那男人之间的争吵。

“不,得先回办公室把工作做完。可是你明明知道却为什么要装糊涂?竟然还动了拳头?”

“你说什么呢?”

“刚才我都听到了,在外面。”

太英朝着故意装糊涂的秀赫瞪了瞪眼睛,秀赫不得不从实招来。

“我本来只想把鸡蛋扔到他脸上,然后赶紧逃跑,谁知道我的两只脚根本不想动。不过那男人分明是在说谎,挨了我的拳头,至少要住院五个星期以上,难道现在我的力气变小了?”

秀赫不停地变换姿势握紧拳头,太英拉住了他的手。

“哎呀!还在这里吹牛!什么五个星期?依我看呢,至少要八个星期!”

太英又恢复了精力,神采奕奕地笑着。秀赫也跟她一起笑了,然而不等笑容结束,秀赫就看出太英眼中尚未消失的阴影。是的,不管采取什么方法,一定要帮她解决问题。

“你叔叔的事情,我给你问问。”

“怎么问?”

“这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的。”

现在,他能想到的只有舅舅。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舅舅绝对没有二话。虽然他不愿意,他不愿意把太英的事情拜托给舅舅,但是现在也只好如此了,因为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尹秀赫还没有这个能力。

承景独自坐在钟根的俱乐部里,看见基柱到来便高兴地起身迎接。基柱要了平时常喝的鸡尾酒,自然而然地和承景聊起天来。已经离了婚的前妻,他们之间完全可能是另一种极其尴尬的关系,然而承景毕竟是个洒脱的女人。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如此容易地回到结婚以前,也就是他们做朋友的时光。

“你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就把她安置在你们公司了?为什么?”

基柱无意中透露出了太英的事,承景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基柱倒是有些尴尬,努力寻找恰当的理由。

“为了把钱收回来,万一她把车卖掉,我得不到钱,那不就吃亏了吗?”

话刚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就因为害怕追不回车款,就让太英到公司里上班?何况是堂堂的韩基柱?五岁小孩子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借口。他笑着抬起头来,发现承景正盯着自己。基柱难为情地摸了摸脸,笑了。

“怎么了?”

“韩基柱竟然也有这样的表情,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什么表情?”

"喜欢某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激动,独自想想就觉得满足。”

我是这样的吗?心里想着姜太英的韩基柱,难道会流露出喜欢某人的表情?

“我看起来是这样吗?”

“我真想说不是,可惜事实的确如此。我嫉妒了,不,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难道真是这样?不,这只是承景的凭空猜测罢了。

“就此打住,不说了。”

“什么?”

“又要一个人走吗?”

“喜欢一个人是件好事,人会因此而幸福。白天在剧场看见那位小姐,当时你的表情也很微妙。”

剧场?听承景一说,基柱又想起白天在剧场里看见的太英的身影。瞪大了眼睛瞥着自己的女人。他开玩笑说的第三个女人竟然是姜太英。那是玩笑,真的只是个玩笑。

“对了,你找到秀赫了吗?”

承景的问题让基柱从思绪中摆脱出来。他刚刚抬起头来,正好秀赫走进了俱乐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现在找到了。”

舅舅是个聪明人,从他离开公司到现在坐在酒吧这段时间里太英发生了什么,他没用五分钟就全弄明白了。

“这么说她还在警察署?”

“不,太英回公司了。”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没跟她一起去?”

“我有话要对你说。”

秀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帮帮我吧,我没有能力。”

然而舅舅不像平常,并没有轻易答应。他仿佛在问秀赫,这种事为什么要你出面找我。秀赫火冒三丈,为什么自己就不能为太英解决一切?就连这件事都干不成?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是个无能之人吗?

“即使我不找你,你知道了也会帮助她的,不是吗?”

“谁知道呢,帮忙也需要礼节。对方还可能不愿接受呢。”

“那她的工作呢?”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秀赫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嗓门。听着他高声的吼叫,舅舅无比

惊讶。

“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真正做错的人是我。你好好处理太英的事,我先走了。”

秀赫走出酒吧,跨上了摩托车,插钥匙的时候,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不一会儿,摩托车起动了。秀赫重重地呼了口气,奔驰在大街上。他不停地踩油门,速度计的指针飞速转动。但是他的心里并不痛快,猛烈的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却依然痛快不起来。

尹秀赫,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还要去找舅舅。他为自己悲哀。

“没关系,一直以来都无所谓。反正我不可能像舅舅这样,其实我也不想像他那样,所以我只要抛开野心好好生活就行了。我们不是竞争者,看见舅舅好,我也很高兴。”

但是今天,秀赫为自己感到悲哀,心也被一种奇怪的溃败感撕扯得粉碎。他苦笑不已,不得不承认,是的,这是疯狂,疯狂!什么能力也没有的人,嫉妒、烦躁。也不知道行驶了多远,刺耳的警报声在身后响起。

基柱比平时上班更早,他控制不住向社报室走去的脚步。太英果然在办公室。她趴在办公桌上,睡得很沉。看着这个疲惫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基柱心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在清晨的空气中,办公室里凉飕飕的,基柱脱下外套,给太英披上,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尽管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基柱的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太英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样子。再次见到她是在去往会议室的走廊里,太英懒洋洋地从卫生间出来,一看见基柱,便悄悄地藏进走廊角落的装饰物后面。基柱假装没看见,走了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太英的头发竖了起来,脸上也是乱糟糟的,实在不像样子。

不一会儿,基柱来到了公司附近的化妆品商店。

“您想要什么?我帮您找。”

基柱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尴尬地四处寻找着。他认真思考着到底应该需要什么。梳子,这是必需的。

“先给我一把梳子,另外,女人在早晨起床之后都需要些什么?”

"是基础的,还是美容的?”

基础是什么,美容又是什么……早晨起床后洗脸、梳头,擦上柔肤水,不就完了吗?到底是女人啊。

“这些……我不太清楚,每样给我来一件吧。”

基柱摆着手说每样要一件,店员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了。

“是不是女友加夜班了?”

店员非常勤快地收拾着化妆品,兴高采烈地问道。

“什么?哦,是的……”

女友?基柱认起真来。女友的范围应该怎么定义?姜太英真是自己的女友吗?他正纳闷,突然看见女店员拿起了一支红色的唇膏。姜太英,那个愣头青也擦红唇膏?不管怎么想像,都想不出那样的画面。

基柱摇了摇头,制止了店员。

“不要红色的,粉红色的好像更合适……”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0:45

第十二章(2)

全部贴完了金理事的名字,再把社报整理好送往分店,一系列的处理过程彻底结束之后,太英松了口气。只是脏兮兮的脸蛋实在让她放心不下,刚才在走廊里遇见韩基柱,他还冲自己笑了笑,这更让她心神不定。她问组长可不可以回家换套衣服,答案可想而知。因为有了文允儿在旁边的参与,她只好乖乖地留在公司。太英坐在座位上,看见了那件外套。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衣服,不用看就知道这衣服是谁的。这时,不知是谁伸手抓起了那件外套,正是文允儿。

“这是什么?你把男人勾引到这儿了?”

太英大吃~惊,一把夺回外套。

“不要你管,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你就不能擦点儿口红吗?还有你的头发……天啊!”

允儿嘻嘻哈哈地笑着,意欲激怒太英,并且冲着组长尖叫。

“我要去趟社长办公室。虽说不好看,但我还是得把社报给他送去,顺便争取些稿件。”

允儿手提饭盒离开了。太英听见Messenger的信号声,便将目光转向显示屏。

韩基柱先生:到楼顶来,这里很冷,我们喝杯茶吧。

姜太英女士:空着肚子喝什么茶呀,再说五六月份的天气怎么会冷,你等着我。

太英赶紧拿起外套往楼顶走去。基柱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把所有物品都放在桌子上。牙刷、牙膏、梳子,竟然还有化妆品。

“这是什么呀?”

“把衣服还给我,你不知道最近的冷气有多冷。”

太英按住蓬乱的头发,悄悄坐在基柱旁边的位置上,然后把外套递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谢谢你啊。”

基柱接过衣服,把梳子递给太英。

“你的发型太前卫了。”

“是不是有点儿太那个了?”

太英笑着接过梳子,胡乱地梳着头发。梳着梳着,她发现了那一大堆化妆品。

“这又是什么?”

“哦,我们公司可是很重视美貌的。”

“是的,是,美貌。”

太英尴尬地回答,同时往嘴上涂着唇膏。当她看见角落里的三明治时,立刻把化妆品扔到了一边。肚子还饿着,光美貌又有什么用。

“哦,哦?这个是买给我吃的吧?哇,一定很好吃吧?呵呵,可能是因为价格贵吧?真好吃。”

太英不停地感叹,大口地嚼着三明治,也许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吃相,她转过身去坐着。

“放心吃吧,没关系,反正现在你的脸蛋也是惨不忍睹。”

“我知道。”

太英狼吞虎咽着回答道。两个人互相对视,心领神会地笑了。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还能有什么事,我贴了一宿。想不到混口饭吃竟然这么难。”

太英得意扬扬地嚼着三明治。基柱看着太英,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没有饮料,吃起来一定很费力,看来是自己想得太不周到了。啊,应该马上给金律师打个电话。秀赫这小子拜托的事,必须立刻解决。其实不光是这层原因,他自己的心思也总放在这件事上,只是他极力否认罢了。不管什么原因,燃眉之急必须首要解决。度过了一个如此多灾多难的夜晚,姜太英竟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基柱不禁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太英的阁楼里阴森森的。一见叔叔的狼狈相出现在家门前,太英就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对方放弃了控告,但是她的心里只有愤怒。这么容易就解决的事情,自己却那么心痛,那么担忧。她蹬着回到房间的叔叔,坐在旁边的小健和阳美想要悄悄地闪开。

“姐姐,我去那边一下。”

“你去哪儿?”

阳美带着小健正要出门,颤抖着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我要去面试。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给那家电影院投简历。”

太英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叔叔,然后又问阳美。

“秀赫没有消息吗?”

“是啊,整夜也没个消息,小健!该去学院了,Come on!”

小健窃窃私语地对父亲说道:

“你只能无条件求饶,现在你是百口莫辩了。”

阳美带着小健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太英和叔叔两个人。太英嘘了口气,然后放连环炮似的呵斥道:

“你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叔叔。我……为你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巴黎也去不成了,爸爸的摄影机被抵押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打算和你多说。马上把车退回去!”

“车?啊,车,那辆车……怎么跟你说呢?是的……刚刚……车……刚刚……”

叔叔好像说不下去了,他紧紧揪住头发,用力摇晃。

“出了车祸,车成了废品。”

“你说什么?这么说车也退不成了?那卖房子的钱哪儿去了?”

“不是用做制作经费了吗?弼普电影人生的十年画上了句号,这是我制作的告别作品,《帅男孩》……”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什么《帅男孩》,简直令人作呕!”

太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叔叔瑟瑟发抖,假装看了看四周。

“你对这题目不满意,是吗?啊,太……太英啊!这……这不是男式服装吗?哦?对,秀赫,那个小子,秀,秀赫。用秀赫来做这部作品主人公的名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太好了。”

什么?以秀赫的名字写情感电影?简直令人窒息。太英凄凉的尖叫声回旋在月亮村上空。

为了探讨新车开发问题,基柱去了会长办公室。看见跟父亲坐在一起的崔理事,基柱立刻皱紧了眉头,看来事情不会太顺利。想到这里,他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果然不出所料,父亲仍是不大情愿。

“你想开发新车?”

“难道我们永远进口外国汽车吗?还在巴黎的时候,我就这么打算了。”

旁边的崔理事插话说:

“想开发新车,现在还为时过早。身处比LMF更为严重的经济危机之中,新车开发是不可能的。”

崔理事心平气和的语调触动了基柱的神经,他接过崔理事的话茬继续说道:

“处身危机之时,绝对不可的事有时反而最安全。”

“这是事关公司存亡的大事,不要凭着年轻人的心血来潮而胡作非为。”

“崔理事!”

在旁边听他们争论的韩会长把目光转向基柱,及时收了场。

“不要做不可能的事情,听崔理事的话。大家都不愿意,自然有其道理。”

“我会让开发组制作出详细的情况说明,到时候我再来请示您。”

基柱说完就离开了,现在多说也没有用。

“这……这小子,真是固执!”

基柱没有理会父亲,打开房门,却正好看见文允儿进了会长办公室。看见基柱,允儿面露喜色。基柱却不予理睬,招呼不打就离开了。

基柱走出会长办公室,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承俊凑上前来,两人一起向办公室走去。基柱问起了上次指示承俊办的事。

“我让你打听一下崔理事的情况,结果怎么样?”

“除了他对炒股有点儿兴趣以外,其他方面都是干干净净。不过,他每周都要上两次棋院,这倒是有点儿反常。”

“什么?”

“谁都知道崔理事的围棋水平很高,就连专业棋手都敬他三分,一般来说三四十分钟就能分出胜负。不过他每次去棋院的时间都很长,一定有别的什么事。”

棋院,仿佛散发出了某种味道。

“仔细打听打昕,他可不是那种寻欢作乐的人。”

“知道了。姜太英小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过她本人好像还不知道。”

“是的,你辛苦了。”

基柱走到办公室前,正巧看见金律师从电梯里出来,立刻高兴起来。

“快进来,听说我求你的事情办得很好,谢谢你。”

金律师和基柱握手,愉快地笑了。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虽说我不知道是为谁做的,不过既然社长亲自出面,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我只是想帮帮这个人,你吃过饭了吗?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不,我得走了。既然来了,我就顺便看看会长。”

送走了金律师,基柱想起刚才走进会长办公室的允儿。看她那副德行,出入会长办公室就跟自己家一样。这只狐狸精每天都缠在父亲身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太英走出办公室去吃午饭,允儿站在不远处瞪她。太英抬起头来,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活活吞掉。今天又要辛苦了,真是的。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每天都要不停地说话,嘴都疼了,你让开好吗?”

太英轻轻避开,想从允儿身边走过去。

“现在连别人的律师也随便用了,你?”

太英立刻停下了脚步,心想:“她在说什么?”

“我没有时间,你直说吧。”

“看来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人:怎能这么不要脸呢?”

“不要添加那些修饰语,拣主要的说吧,什么律师?”

允儿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儿,一字一顿地说道:

“嗬!不要脸,现在还学会装蒜了。会长的独生子为了你这种女人的叔叔,竟然动用公司的顾问律师,会长能不生气吗?”

“你说什么?”

“明明听懂了,干吗问我?如果寻求男人的同情是你的爱好,请你改改,让人腻烦!”

同情,还有什么律师、会长的独生子,太英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叔叔不是白白被放出来的!她顿时红了脸,疯了似的朝社长办公室跑去。

她甩开阻拦她的秘书,不由分说地把门打开,冲进了社长办公室。

“喂!如果你现在不忙,我想跟你说……”

正在看屏幕的基柱泰然自若地迎接太英。

“你想喊叫吗?”

“什么?”

“如果不是非让秘书听见不可,能不能先把门关上?”

太英这才想起门被自己敞开了。她把门关上,犹豫不决地往里走。原本是火冒三丈疯狂地冲进来的,然而一看到基柱心平气和的样子,她的火气顿时没了。

“是这样的,如果你不忙的话……”

“我很忙啊!"

“是啊,你当然忙,那么下次有机会……”

太英恭恭敬敬地打过招呼,转身要走。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你不知道吗,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开门的时候是想跟你算账的,可是打开门一看,好像又不太想了。”

“喝杯茶好吗?”

“你不是很忙吗?”

“你总是这么容易受骗吗?或者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太英茫然地望着基柱。基柱拉着太英去了一家寿司店。寿司盛在小巧玲珑的盘子里,在转盘上不停地旋转。太英吃不下去,她放下筷子,呆呆地看着寿司。

“怎么不吃?是不是因为我说喝茶,却把你带到这里吃饭?吃完饭后,会上咖啡的。”

太英只是叹气。

“真的不吃吗?我很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叫你绝食了?”

“我叔叔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基柱在转盘上拿起一只盘子,调皮地说道:

“啊,你是说那件事。如果你想说谢谢的话,我就当你已经说了,不过今天的饭你买单。最贵的是什么呢,我可以再吃一盘吗?”

“谁说谢谢你了?谁让你随便帮我的?”

听太英的语气,仿佛根本不是感谢。基柱有些惊慌,看着身旁的女人。

“有时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我想在你面前掩饰些什么,可你为什么总是发现我可耻的一面,为什么?”

太英眼泪汪汪地抱怨着,过去了好久,她才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对不起,本来应该说谢谢的,可我只说了这些。”

基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便笑着说:

“是啊,为什么不会说谢谢呢?在什么课上睡觉会有这种结果呢?体育课?训练课?”

太英擦了擦眼泪,想起允儿说过的话。

“听说会长也知道了,你没事吧?允儿什么也没说吗?”

允儿?白天看见她走进会长办公室,当时基柱就有种怪怪的心情。原来如此,心地恶毒的狐狸就会做这种事情。

“没关系,听律师说,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很容易。秀赫也拜托过我。”

“秀赫?秀赫拜托你了?”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情况,太英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来叔叔真不是那么容易被放出来的!很多人都为他费了心,真讨厌。”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2:06

第十三章 你在我心里

刺耳的鼓声弥漫在俱乐部。秀赫神经质般地敲鼓,他的脑海被某种思绪占据着,敲鼓的手上不知不觉地没了力气。坐了许久,突然听见楼梯下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见太英走了进来。太英看见坐在舞台上的秀赫,立刻跑到他身边大声喊道:

“谁让你这样做了?谁让你去求你舅舅了?你为什么随便去求他?”

看来她见过舅舅了。

“你帮助我,我很感激你的用心,可是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堪吗?你能不能让我也保留一点自尊?”

秀赫从舞台上下来,找到近处的一张桌子。

“坐下,坐下说吧。这有什么难堪的,这有什么伤自尊的?”

太英仍然固执地站在那里。

“难堪,自尊心受伤,这些都是其次的。”

“那什么才是首要的呢?”

“听说会长知道了。万一韩基柱因为我而难堪,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他!我内疚死了,怎么好意思见他?我算什么,他凭什么为我挨骂?我不能这样做!”

这个气也不喘只顾絮絮叨叨的女人!秀赫慢慢地闭上眼睛,有种心痛的感觉。

“姜太英!你眼里就没有我吗?”

他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满脸惊讶的太英。

“你看不见我吗?你想过我当时的处境吗?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我面前痛哭,可是凭我自己的力量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得已才去求别的男人,当时我又是怎样的心情,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秀赫慢慢地从桌子边站起来,抓住呆呆站在一旁的太英的手。

“你要干什么……?”

太英大吃一惊,想把手抽出来。但是秀赫却把太英的手放到心口上,低声说道:

“这里装的都是你。”

太英的手触摸到的地方是秀赫的心脏,那里正呼呼冒着热气,像着火一般。

“你心里有谁,我不知道,我心里……有你!”

太英的手指轻轻蠕动。秀赫用力握着她的手,把长久以来聚积在心头的话一句一句抖了出来。

“不管你看着谁,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你记住,以后我会一直这样的。你还要记住,我很喜欢你。所以,请你也喜欢我。”

秀赫说完,手上渐渐没了力气。太英感觉到了,赶紧把手抽出来。

“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所以不能送你,你回去时小心点儿。”

太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地走到俱乐部外面。去往汽车站的路是那么遥远,不知不觉间,太英已经跌跌撞撞地坐在了汽车站的长椅上。远远地,汽车来了。她缓缓地翻着提包,突然碰到了什么。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基柱买给她的梳子。她匆忙放下梳子,从提包里翻出钱包。汽车刚到,她就匆忙跑了上去。

秀赫远远注视着一切,慢慢地走过来,坐在太英坐过的地方。被太英遗落的梳子放在椅子上。秀赫把梳子拿在手里,自言自语。

“你害怕我的爱吗?或者你不喜欢接受?那我该怎么办呢?就算今天不说,早晚也会说的。”

基柱望着窗外,听着承俊的报告,突然转过身来。

“什么?你说跟崔理事单独见面的有几个人?”

“到目前为止有十三四名,都是我们公司的小额股东。大概是怕走漏风声,只是在棋院见个面,连顿饭都没一起吃过。”

小额股东,果然有些可疑。

“再查查他的借名账户,他的口袋绝不可能干净。”

基柱正给承俊布置新的任务,对讲机响了。

“社长,会长找您。”

蓦地,太英在寿司店里说过的话掠过基柱的脑海。

“听说会长也知道了,你没事吧?”

难道父亲会因为金律师的事找自己?基柱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正准备进入会长办公室,正好看见金理事低头走了出来。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笑脸迎人的金理事脸也红了,而且看见基柱他也没打招呼。基柱心里更加疑惑了。一走进去,父亲就厉声呵斥道:

“你想骗我吗?”

难道真的是因为金律师的事?基柱惊慌失措,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了。

“听张司机说,车库里的摩托车不见了?”

摩托车?!基柱差点儿嘘出一口长气,原来是为秀赫的事。

“主人来找了。”

“果然如此,他在哪儿?秀赫?”

“他很好,您不用担心。”

韩会长紧皱眉头,似乎觉得不妥,但他没有停止问基柱。看来他心里也很担心秀赫。

“他在汉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

“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在美国的学习的?”

基柱回答说已经很久了。韩会长立刻愤怒地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命令基柱立刻把秀赫找来,然后按了按紧皱的眉头。

“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父亲和兄弟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渴望做他想做的事,放手吧,不要管他。”

“怎么能不管?你也想像他这样吗?”

"我不敢,我有一位可怕的父亲。”

“太过分了!赶快把他找回来,找到之后让他工作。既然有能力,就要用他,为什么要让他的能力烂掉?”

基柱不置可否。父亲越发郁闷,威胁道:

“难道还要我去找吗?”

“暂时先不要找。我会相机行事的,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都说完了,还能有什么?怎么了,你有话要说?”

“不,我出去了。”

确定父亲还不知道姜太英的事情,基柱离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可他的心情仍然好不起来。

又到午饭时间了。太英忙着快点儿结束工作,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声“姜太英!”她回过头去,是快递员。太英赶紧挥了挥手,快递员走了过来,把一包东西递给她。

“请在这里签名。”

太英稀里糊涂地接过小盒子,在男人指示的地方签了名。

“这是什么?谁送的?”

“这个我可不知道,那么告辞了。”

男人刚走,太英就赶忙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款手机,但是没写是谁送的。太英好奇地取出手机,爱不释手地抚摩着这台最新型的机器。机盖可以翻转180度,怎么看都是个新奇玩意儿。她正抚摩手机,电话铃突然响了,液晶显示屏上打出了“恋人”二字。太英吃惊不小,赶紧接听电话。

“喂,喂,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死丫头,我当然是你的恋人。上面没写恋人吗?”

“秀赫呀?!”

想起前两天与秀赫的见面,太英的声音不禁低了下来。但秀赫似乎并不介意,自然地和她说话。

“信号不错嘛,我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公园里?你出来一下。”

“手机是你送给我的?”

“除了我,还有谁会送你手机吗?快出来吧。我要了你在巴黎时喜欢的咖啡,还加了牛奶呢,同时还有令人心醉神迷的天下最美的阳光赠送给我们。”

“我今天必须完成一篇报道,对不起,晚上再给你打电话,挂了。”

太英急忙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过她现在还没有见秀赫的勇气。到底该以怎样的面貌去见秀赫,她很为难。挂断电话后,太英一直坐立不安。秀赫说他在公司附近的公园给自己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于是她站起身来。允儿注意到了一切,紧紧跟随在太英身后。

“既然能给你买手机,应该是非常亲密的男人吧。”

太英正在等电梯,面对身边允儿的冷嘲热讽,她咬紧牙关。

“文允儿!你偷窥我吗?我不愿意跟你白费唇舌,求求你放松放松神经吧,拜托!”

“只有你才能让我神经放松。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你做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太英怒气冲冲地瞪着可恶的允儿。这时候,电梯停了下来。这下好了,她正想快点儿冲进去,却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了韩基柱。基柱看见太英,露出满脸的喜悦,抓住了她的胳膊。

“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各位对不起了,请你们等下一班电梯吧。”

等电梯的人们立刻嚷嚷起来,基柱若无其事地把太英拉上来,随手关上了电梯门。事情来得太突然,太英有些不知所措。到了楼顶,太英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虽说她并不讨厌基柱这样做,但是在公司里就这样放肆,她还是有些不安。那些人本来就对别人的事充满好奇。

“那么多人盯着,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有事呢。”

“你见过秀赫了?”

一听基柱说起秀赫,太英赶紧把手机藏了起来。难道去见秀赫的事也被他发现了?

“不,没有,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怎么见他?没见过!”

“昨天没见他吗?我看你一副找他算账的架势。”

原来他是说昨天的事。是啊,当时我一句话也没说就从寿司店跑出来了。太英放心了。

“哦,昨天见过,什么也没说。可你为什么偏偏拿我寻开心?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事。”

“哪天都有事,而且还是在电梯里。看来以后我得爬楼梯了。”

“不,行小腿会变粗的。”

基柱一反平日里的严肃,竟然开起了玩笑。太英也以玩笑回应。

“啊,我的小腿本来就很粗,有这么粗。”

“是吗?我看看。”基柱说着,真的卷起了太英的裤腿,看了看她的小腿。太英很吃惊,也跟着基柱笑了。正在这时,伴随一声巨响,楼顶的门开了。两人惊慌不已,同时朝门那边看去。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过来,基柱又开玩笑地说:

“是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了?我怎么看见秀赫了?是不是幻觉啊?”

“不,我也看见了秀赫。”

可他明明说他在公园里的。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秀赫站在他们面前,没头没脑地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才对啊?前两天你不是还胆战心惊地说,要是被外公发现就糟糕了吗?”

“从昨天开始,我决定不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为某个人改变我的生活状态。”

秀赫噘着嘴回答基柱,然后把目光转向太英。

“你不是说忙吗,看来还有时间跟舅舅在顶楼见面?”

“哦,不是这样的。”

看着不知所措的太英,基柱插嘴说道:

“是我要见她的,因为我有事要找她,太英小姐刚才说有事,你指的是和秀赫约会吗?”

太英张嘴想要说什么,秀赫看了看她,脸色阴沉下来。

“不是约会,今天阳光很好,我想见见她,但是遭到了拒绝,所以我就来这里了。舅舅,太英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也同样过分,臭小子,到这里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秀赫逞强似的找借口,然后说一起吃午饭,就拉着他们离开了顶楼。基柱无奈地看着外甥,笑着跟在他后面。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2:56

第十三章(2)

太英满头雾水地被拉到西餐厅,望着两个正在看菜单的男人,她下定了决心。尽管她也喜欢昂贵的食物,但是跟他们两个一起吃饭,肯定会消化不良。于是她假装很忙的样子,不停地看表,最后终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我先走了……你们两位好好吃吧。”

太英装模作样地站起来。突然,基柱和秀赫同时伸出手来,拉住了太英的双手。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基柱站在右边,秀赫站在左边。太英被迫坐下,秀赫看了看她的脸,开玩笑地对基柱说:

“舅舅,你就这么虐待职员,连午饭都不让吃?”

“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为什么把我当成那么可恶的资本家?”

太英坐在两个男人中间,服务员对她无比热情。太英点的食物,却被基柱随意取消了。服务员刚走,秀赫就迫不及待地质问基柱:

“你为什么只顾自己?太英不是说想吃牛尾汤吗?”

“到这里吃什么牛尾汤?意大利面很好,点什么就吃什么!”

看着两个男人争吵不止,太英心生内疚,便转到了别的话题。

“这么看来,就像我们在巴黎去的红磨坊一样,是不是?”

太英尴尬地笑了笑,秀赫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一样,我已经变了。从昨天开始,我决定改变我的生活状态:”

基柱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奇妙氛围,充满疑惑地轮流打量着他们两个人。

“你刚才说改变了什么?”

“我要拥有我想要的一切,说我想说的话,不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不要这样,我希望你不要改变。从第一次在巴黎见到你,到这之前的你,我很喜欢。”

两人说起话来也是莫名其妙,但是看上去又不像开玩笑。基柱始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上来的食物,他想打破这种奇异的气氛: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没关系,你改变坐姿也好.改变站姿也好?男人的确有这个必要。没关系。”

基柱心里的疑惑仍未消除。吃完饭,他和太英一起回公司,拐弯抹角地提起了秀赫的事。

“这小子看上去很寂寞,我没想到他会闯到这儿。不过今天秀赫有点儿怪,是不是?”

“哪儿?我没觉得啊。”

明明有些奇怪,难道是基柱自己的错觉吗?他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望着太英。

“我突然有个疑惑,你和秀赫在巴黎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能说。”

“为什么?”

基柱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停地瞟着太英。最后,太英忍不住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我把你买给我的礼服卖了……是这样的,我要交语言学校的学费,还要买回韩国的机票。我差点儿就上当了,幸好秀赫及时出现,我才得到了应得的报酬。”

原来如此。秀赫这小子从小就富有同情心,看到处于困境中的人,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你不要内疚。反正我已经送给你了,就算你还给我,我也不能穿。”

听了基柱的回答,太英似乎安心了,轻轻地笑了笑。

“可是,秀赫为什么不回家呢,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谁知道呢,虽然他脸上总是笑着,但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公司里的事情还做得来吗?”

太英眼前突然浮现出允儿的面孔,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不好,因为准社长夫人的存在,我非常痛苦。你们真的要订婚吗?”

“如果是呢,你会来参加喜宴吗?”

“如果管吃牛排我就来,换了排骨汤,我就不来。”

“可能会有刀削面?”

两人一起笑了,但是太英的心里却很沉重。也许允儿会跟这个男人结婚,这件事就像钉子一般钉在她心口。然而,还有比这更严重的问题。秀赫,秀赫说过的话在她脑海里忽隐忽现,就像一块巨石砸落胸口。秀赫最近一直不回家,他到底睡在哪儿,能不能按时吃饭。秀赫买给她的手机装在口袋里,太英感觉有千斤重。怎么办呢?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基柱和太英走进公司,并肩通过大厅。这时,韩会长和保安从不远处走过来。基柱紧张地停下脚步。韩会长也发现了他们,停了下来。

“您……去哪儿?”

韩会长看见旁边的太英,目光非常阴冷。

“你去哪儿了?”

“刚吃完午饭回来。”

太英也许是忍受不了韩会长的目光,想悄悄溜走。既然已经这样了,基柱没有理由不做个介绍,他望着父亲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是社报组的姜太英小姐。”

悄悄走开的太英立刻停下了脚步,她终于转过身来,向韩会长必恭必敬地行礼。

“您好,我是姜太英,尽管我只是合同工,并非正式职员,但我会努力工作的。真的!我会努力的!”

韩会长转过身去,冷冰冰地说道:

“看来你随便和谁都能吃午饭。”

说完他就走了。看着因不安而手足失措的太英,基柱极力装得若无其事。

“父亲本来就是冷冰冰的,进去吧。”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看脸色好像是。”

“这张脸我已经看了三四十年了,哪天不是这样?你进去吧。”

基柱推着犹豫的太英向电梯走去,表情有些呆滞。尽管他知道父亲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感觉还是不太好。

几天后,基柱接到父亲的紧急通知,匆忙去了桃源,并且在负责人的带领下,走进房间。到底什么事情,竟然让他把已经确定的日程全部取消。基柱来的时候一直都在担心,当他看到和父亲坐在一起的文允儿时,一切都明白了。他把因不快而紧皱的眉头放松,泰然坐在允儿身边。小心翼翼坐在他身边的允儿递给他餐具。看着允儿,韩会长严肃地对基柱说道:

“一起吃顿饭,怎么就这么困难。等了一会儿,我们先吃了。”

基柱把女人递过来的餐具轻轻放下,拿起了水杯。

“昨天我和文议员见过面了,他让我给你们定个婚期。反正也要结婚,还拖着干什么?基柱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家里人也不多。”

父亲话音刚落,基柱看着旁边的女人说道:

“你回避一下好吗?”

“什么?哦,伯父,我先离开一会儿。”

允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因为在父亲面前,她只好极不情愿地回答了—声,就起身离开了。她刚走开,基柱立即看着父亲说道:

“您到底欠了文议员什么债,欠了多少?”

韩会长夹着食物,头也不抬。

“并非如此。跟文议员的女儿结婚,你也不算吃亏了。”

“您只会以这种途径利用儿女吗?”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哦,对了,听说你把一个什么女孩安置在我们公司了?听金理事说,你还为她还了债,金律师也为那个女孩子叔叔的事情频频出入警察署。我怎么听到这么多闲话?”

基柱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父亲一直什么也没说,他还以为父亲什么也不知道呢。

“让她走。如果你不赶,我去赶她走。等到由我亲自出面,恐怕她受到的伤害会更严重。你也知道,我解决问题的方法,难道还会有第二种吗?”

“父亲!”

“需要多少钱,她才同意离开你?一辆车?或者,给她一栋房子的价钱,行不行?”

听着父亲令人汗颜的话,基柱咬紧牙关坚决否认。

“您不要这样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就算不是那种关系,我也要用这种方法解决。”

看着父亲眼不眨眉不皱的面孔,基柱的心猛地一沉。父亲是不懂得绕路走的,如果需要,他会开创出原本不存在的道路,就像一台只会前进的推土机,把一切坎坷的绊脚石统统践踏在脚下。

“您不要这样。”

韩会长没有任何反应地看着基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打起了电话。

“是我,让安永洙理事接电话。”

下面的事情不看也能明白。这就是父亲的方式。如果当事人不服从,他就把当事人周围的人全部毁灭。这是极其残酷极其恶毒的战术。

“你赶快写辞职书吧,我不想听你说话,所以让你采取写辞职书的方式。只要会写字,就能编辑社报吗?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丫头懂什么,你就把她安置在那个位置?不要拿韩社长做借口。你不是负责人事的理事吗?马上给我写辞职书走人!”

韩会长把擦过嘴唇的纸巾扔到桌子上,起身离开了房间,把基柱一个人丢在房间。独自留下的基柱表情更阴沉了。他瞪着那些碰也没碰一下的食物,好久才站起来。

到了宾馆门前,基柱正要把车牌号告诉跑过来的门卫,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文允儿已经摇晃着钥匙出现在他面前。

“我已经拿到了。”

放眼看去,停在宾馆门前就只有他的车了。基柱一把抢过车钥匙,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这个女人每天都黏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太英的事情一定是她告诉父亲的。基柱又想起了金理事从会长办公室出来时的苍白脸色。怎么没想到呢?父亲是怎样的人?怎么就没料到这种情况呢?突然,基柱心头的愤怒油然而生,却不知道将这愤怒发泄给谁。

“伯父先走了,他让我们好好相处。”

基柱不予理睬,打开车门,却被文允儿拦住了。

“我做了一件很幼稚的事。”

基柱瞪着女人无礼而无知的面孔,冷嘲热讽地说道:

“你也知道幼稚吗?”

“知道又能怎么样,就算你骂我是疯子,我也只能这样做,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你会经常听到有人这么说你的,让开!”

“我还会做更恶劣的事,那么受伤的会是谁呢?为了不让我变成坏人,为了不让太英受伤,请你就此放手。我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我还把太英当成朋友!”

基柱用力抓住允儿的胳膊。以他现在的心情,就算把她的胳膊折断,也难解心头之恨。

“好一份感天动地的友情,请你让开!”

他一把推开文允儿,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了。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允儿的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微笑。

韩会长已经做到这一步,基柱还会把太英放在身边吗?如果他不是傻瓜,当然不会。而韩基柱绝对不是傻瓜。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4:27

第十四章 你好坏!

在CSV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阳美穿上发给职员的漂亮工作服,却与负责可信度检查的管理员发生了争执。正在这时,她发现了韩基柱,于是赶紧跑过去跟他问好,男人也向她打了招呼,只是他的表情好像并不愉快。阳美想起了太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正纳闷,男人消失在总部部长办公室里。她纠缠管理员进入商场,但是男人忧郁的表情却始终令她难以释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基柱冷不丁地闯进来,这事可不常有。正在挑选海报的承景看见了站在门槛处的前夫,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今天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基柱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她把基柱带到贵宾休息室,望着默默坐在椅子上的前夫,叹了口气。看来肯定是出问题了,可是他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要喝杯红酒?”

“不要。”

“如果你想单独呆会儿,我可以出去。”

“不是。”

问什么都说不,这种时候的韩基柱的确让人为难。

“那我不跟你说话了?”

基柱默默地注视前方,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道: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哪点最让你不舒服?”

承景被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惊呆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问题来得好快啊。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盖章的时候,你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哭过吗?”

承景茫然地盯着基柱的脸。这个韩基柱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个韩基拄判若两人,同一张嘴竞说出了异样的话。

“你是不是恋爱了?”

“什么恋爱……这怎么说呢?吃完饭把她送回家,即使她不需要我也愿意帮助她,为了不让她受到大伤害,只好给她小伤害,如果这就是恋爱的话,那我可能是恋爱了。”

为了不让她受到大伤害,只好给她小伤害?如果真爱一个人,就会拼命努力,哪怕是小小的伤害都不让她承受,这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看来他的爱情还不够成熟。这样的想法只是短暂地掠过脑海,承景睑上浮上了一层阴影。他给了自己巨大的伤害,但他却不知道;他和白承景一起生活时,就连努力用小伤害代替大伤害的心意都没有过:可是,可是……

“你真的好坏呀,我曾经向你要的就是这些。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吧嗒、吧嗒,额头上的汗水滚落在地。秀赫一刻不停地把椅子和桌子往墙边推去,正在拖地的钟根看着秀赫抱怨说:

“为什么故意找事?这不是挺干净了吗,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

“现在是夏天,天长着呢,我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什么不好,你干吗不高兴?”

“有什么不愉快,就喝酒。打扫什么卫生啊,如果累了会更不痛快。”

钟根读懂了他的心思,秀赫苦笑了一下。可是这种事不是靠喝几杯酒就能解决的,怎么办呢。想让疯狂沸腾的脑海稍微休息片刻,那就只有折磨自己的肉体了:他正在推桌子。舅舅进来了。

“大扫除呢?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

“我想活动活动。”

秀赫用T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基柱看着他咂了咂舌头。

“你这衣服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秀赫低头一看,T恤已经湿漉漉的了。

“流落他乡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不是很忙吗,最近怎么总出来?”

“一定要这样吗?找个宾馆住也好啊。”

“是该找个宾馆。可是我没有钱,舅舅给我预订一个月吧。”

秀赫不以为然地说道。基柱感到有些吃惊,自从懂事以后,秀赫就不大接受自己的帮助了,今天实在反常。

“你是长大了发生变化了呢,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从昨天起就不大对劲。”

“发生什么事情,人不都会改变吗?”

“能让一个人发生改变,那一定是件大事。如果我问你,你会回答吗?”

“我不会说的,我就没有秘密吗?过几天,帮我把东西搬出来吧。”

基柱仍然觉得奇怪,问他东西都放在哪儿了。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秀赫呀!我们一起吃晚……哦,社长怎么也在这儿?”

刚刚走进店里的太英一见基柱,顿时惊呆了。

“你们两个约好了吗?”

“哦,我从这里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反正和我家也是顺路。你们两个聊吧,我真的没什么事,我下次再来。”

太英摆摆手,向他们道别,然而秀赫没有让她轻易走掉。

“既然来了,就好好呆一会儿,为什么要等下次呢。舅舅,我们出去玩儿吧?三个人好吗?我想去一个地方。”

秀赫拉着基柱去洗桑拿。基柱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这里的气氛让他吃惊。他好奇地看着那些身穿相同衣服的人们在眼前走来走去。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也应该穿上湿漉漉的短裤和上衣,心情立刻变了。

“还不换衣服,干什么呀?”

秀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呆呆站在门口的基柱问他:

“我一定要穿这个吗?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穿过的衣服?”

“难道你想穿着这身衣服进去?赶快换吧。也没听说谁穿了这衣服会死人。”

不过,基柱怎么看都觉得那衣服不干净,他低头闻了闻衣服上的气味,又皱起了眉头。衣服的颜色也不合他的心意。

“用了什么洗涤剂?这衣服本来是白色的。”

后来,基柱受不了周围人们斜眼看他的视线和房间里的热气,于是走进更衣室换了衣服。稀里糊涂披上衣服,来到宽敞的大厅,到处都是人,秀赫也在其中。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太英。”

秀赫不知去了哪里,转身不见了身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基柱忍不住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们,忽然发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现象,人们都把更衣室的钥匙挂在手腕上。基柱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拉起拴着钥匙的皮筋,套在手腕上。

“哦,你在这儿啊?”

听见说话声,基柱回头去看,是太英站在身后。太英头上包着毛巾,显得很可笑。又不是下地拔草,怎么还裹着毛巾……

“秀赫呢?”

不知不觉之中,秀赫出现在他们面前,赶紧回答道:

“我在这儿,来,我们去蒸汗吧?”

“赶快进去吧,哪儿最热?”

哎呀,秀赫头上也裹着一条毛巾。钥匙、毛巾,难道这都是桑拿室里必须遵循的规则?最后,基柱不得不把毛巾裹在头上,进人“蒸炉”。许久,从“蒸炉”里起死回生的基柱,望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生龙活虎的两个人,不由得连声感叹。他真想立刻就找个凉爽的地方,然而太英看着别人吃东西她早已咂起了嘴。

“这种时候能吃个鸡蛋最好了,不是很贵的。”

说着,太英把视线转向了基柱。

“这样怎么出去?”

“小卖店里就有,还用出去吗?”

基柱这才发现桑拿室里有小卖店,便发着牢骚走了进去。太英和秀赫看着基柱笑,两人目光交织。秀赫笑着说道:

“你看见我感觉不舒服吗?即使这样,当我们目光相遇时,你也要冲我笑笑。”

太英的表情尴尬地凝固了。

“你还是很在意舅舅的存在吗?不要在意,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我也在努力,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真的很好。”

刚才尴尬而难堪的气氛有了改变。太英看着秀赫,轻轻地笑了笑,基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把鸡蛋递给她,太英高兴得合不拢嘴。天啊,一板鸡蛋!基柱递给他们的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一板!

“怎么买这么多?”

秀赫这么一问,基柱反而慌张了。

“怎么了?”

“谁能吃完呢,买三个就行了。”

“三个也卖吗?”

基柱目瞪口呆地回答,太英和秀赫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各自拿过一个鸡蛋在头上磕碎了。看着他们,基柱也拿起一个鸡蛋,过了半天才递给太英。

“你让我做什么?”

太英问道。基柱显得很是难为情,假装把鸡蛋往自己头上磕。

“我做不好。”

“天啊。”太英发着牢骚,在自己头上磕碎了鸡蛋。

“再来一个?”

“哦,不,一个就行了。”

太英又吃了一个鸡蛋,然后对两个男人说:

“你们俩自己玩吧,我去睡一觉。”

“我想看电影,舅舅你呢?”

“我……我?我在这里看守鸡蛋。”

“那么,一小时后我们在这里见面。”

基柱真的不知道,桑拿室小卖店里的鸡蛋还可以单个零售,还有鸡蛋要在头上磕破了吃,这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下面还会遇到多少需要了解的事,他甚至恐惧桑拿室了。基柱呻吟一声,拿起了装有剩余鸡蛋的口袋,却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正走向躺在旁边的太英。看得出来,男人想躺在太英身边,于是基柱赶紧跑过去,把男人推开,自己占据了那个位置。岂有此理?他嘲笑似的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太英。她大概是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基柱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让她走。如果你不赶,我去赶她走。”

父亲冷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基柱再次打起了寒噤。关于父亲处理问题的方式,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问题父亲会如何解决呢?结果只有一个。要想让女人不至于受伤,也只有一种方法。尽管基柱心里清清楚楚,却还是难以痛下决心。这又让基柱感到绝望。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深入他的内心,而且这也是他以前没有料到的。面对这种情况,他的意识绝对不是愉快的醒悟。突然,基柱听见什么响声.基柱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去看,太英轻轻睁开眼睛望着他。

“请你从我家宝贝身边离开?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总这么说,会让人腻歪的。”

两个人一起笑了,太英严肃地问:

“会长什么也没说吗?因为你随随便便跟别人吃午饭。”

“你在意吗?”

“有点儿。我上次在会长面前说话是真心实意的,真的,我真的会努力的。不但要把欠的车款全部还上,还要赎回父亲的摄影机。那天.你没有假装不认识我,还把我介绍给会长,我真的很感谢你,尽管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基柱迎着太英的目光一起笑了,看着女人灿烂的笑脸,他更是心乱如麻。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5:42

第十四章(2)

第二天一上班,基柱看见秘书和承俊都在咨询台前,就向他们走了过去。他们正盯着显示屏谈论什么,看见基柱过来,顿时面露喜色。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很奇怪,安永洙理事公开辞职了?不可能啊?他可是负责人事的元老啊。”

承俊嘴里嘀咕着,把LCD显示屏转向基柱。千真万确,社内公告栏里写着“人事担当理事安永洙辞职”。太快了,尽管早在他预想之中.只是这结果要比想像中快得多。基柱心里猛地一沉。

“还不进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见基柱一动不动,承俊催促道。基柱点了点头,慢慢地朝会议室走去。一进会议室,基柱首先去看安理事的位置,果然是空的。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就开会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韩会长一声令下,会议开始了。基柱很难集中精力开会,他的目光不时投向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当前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实力超群的设计师。其他公司也开发新车,但设计方案大多都是模仿国外的设计。”

听着朴专务的报告,韩会长眉头紧锁。

“你想过跟踪服务的方法吗?”

“这也是一种方法,但是……”

“韩社长说说你的想法。”

基柱静静地坐在一边,听到韩会长的召唤,他沉重地开口说道。

“确保新车开发所需的资金,要比设计师的问题更为紧迫。”

基柱接着往下说,边说边看对面的崔理事。

“我早就把任务布置给崔理事了,现在还没有答复。”

“我们一直在讨论。”

“你们要讨论到什么时候?我是什么时候把策划方案交给你的,接到策划方案之后,你把它当成双面纸在后面写字了吧?”

基柱连讽带刺地说道。崔理事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问题就在于策划方案本身。这种事业要花很多年头,也许不是回国一个月就可以立即决定的事情。”

韩会长望着他们两个,大发雷霆。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策划方案有问题,怎么能有资金保证?你以为是一分钱两分钱呢?重新制作策划方案,然后再开会。今天就到这里!”

韩会长起身离开了,其他职员也紧随其后。基柱坐着不动,看见父亲走了,他叫住了崔理事。崔理事走在最后,听见喊声回过头来。

“下午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吧?”

在射击场瓦蓝色的天空,红靶子划着抛物线疾飞而出。“当”——到达天空最高处的枪靶完全爆炸开来。基柱一个不漏地射中了所有的目标,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崔理事。他已经射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射不中,看上去有些慌张。装好子弹后,基柱对崔理事说了来到射击场后的第一句话。

“听说你围棋下得很好,不过对射击好像没什么兴趣。”

“没有机会,太忙了。”

装好子弹,他抓过枪来瞄准了目标。

“你参过军吗?”

“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就退伍了。”

“是吗?”

崔理事的放肆言词让基柱很尴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并且接连射出三发子弹。一、二、三,靶子准确落地。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我在杨口服的兵役,射击助教节目中有这样一句,‘左手只起辅助作用’。”

说完,基柱又开始装子弹,却感觉半边脸烫得厉害。崔理事正紧紧盯着基柱,仿佛要把他看穿。

“两年时间留下了很大的空白,现在我总算回到了公司。听说这两年的时间里,第一汽车百分之十的股份都落人了你的手中?”

“我家有几把勺子,我买谁的股票,有什么问题吗?”

基柱哈哈大笑,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这不是问题。崔理事以其他人的名义另外持股百分之五,如果说这也是问题的话,那应该算是了吧?”

崔理事面露慌张,而基柱更是面若冰霜。

“如果仅仅是这些,我完全可以忍耐,可我还听说你频频去找那些小额股东,要求他们把所持股份转让给你。崔理事,扣动扳机的是右手,左手只起辅助作用。”

喀嚎——扳机被扣动了。基柱转过头去,盯着面色苍白的崔理事,恶狠狠地说道:

“第一集团的扳机应该由我来扣,而不是我父亲,看来是你抓错手了.如果你就此罢休,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只射一发警告弹。今天已经发出去了,剩下的可都是实弹。”

啪.啪,啪,基柱射出的子弹连连中的。碎片向下飘落,消散在半空。

过了许久,基柱射击结束了,向着停车场走去。隔着与自己同行的承俊的肩膀,他看到崔理事僵硬的面孔。基柱嘻嘻笑了,看了看承俊:

“我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吧?”

“什么?”

“我模仿了一下阿尔·帕西诺,你觉得崔理事紧张吗?”

“你没看他脸色铁青吗?不过,你什么时候学会射击的?”

“在游戏厅里。”

承俊觉得不可思议。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慌里慌张地从承俊身后跑来。隔开很远就看到了她的轮廓,是姜太英。太英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到基柱面前,努力调匀了呼吸。

“如果你公事私事都处理完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问了你的女秘书,你怎么能……”

尽管基柱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不过看这架势,她好像是来找自己算账的。没有必要听下去,基柱打断了太英,吩咐承俊说:

“我现在要下班,你到宾馆定个房间,秀赫要住。就到我常去的那家健身俱乐部附近找,我好方便看他。”

“是,我会按你的吩咐去做。”

崔理事最后走出来,经过他们旁边时,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太英身上。太英吓了一跳。基柱抓住太英的胳膊,把她带走了。

“走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秀赫骑着摩托车把整个汉城市转了个遍,最后到达基惠的服装商场。他通过橱窗望着母亲,突然发现崔理事进了商场。秀赫不禁一怔,连忙下了摩托车,他甚至忘了这次来的目的不是看母亲,径直大步走了过去。他用力把门推开,走向母亲和崔理事所在的地方。刚刚走到近处,他就听见母亲的说话声。

“你不要碰基柱,不要帮助他,也不要为难他,别碰他就是了。没有向外拐的胳膊肘,你以为父亲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起一道屏风吗?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到我这里来了。”

基惠绝情地说完,慢慢地抬起了头。突然问,基惠发现了秀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基惠抑制住内心的惊讶,坦然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秀赫的眼睛始终盯住崔理事。

“请你出去!”

“好久不见,听说你去留学了。”

“你没听见吗?出去!我让你滚出去!”

看着咆哮的秀赫,崔理事笑了。

“你有靠山了。结实的弟弟,健壮的儿子。我走了,你别难过。”

基惠感觉崔理事的肩膀比平常无力得多,她小心翼翼地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儿子解释道:

“你误会了。”

秀赫依然默默不语。

“这是误会。”

秀赫突然走过去抱住了她。

“你好吗,妈妈?你好吧,你很好是吧?”

基惠的神色因受到冲击而凝固。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慢慢地闭上眼睛,然后把胳膊环抱在儿子背上。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抚摩着儿子瘦削的后背。

基惠问秀赫吃没吃晚饭,秀赫的回答仍像平时一样驴唇不对马嘴。他说想吃冰激凌,消消热气。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一盒冰激凌,基惠问道:

“你最近住在哪儿?”

“不要跟崔理事来往。”

答非所问,基惠又问:

“有家不回,为什么要到处流浪?”

“我讨厌崔理事。”

“你的房间和从前一样,进来看看吧。”

秀赫舀着冰激凌的手停了下来。

“妈妈……我一回家,心里就难过。真的,我很难过,我对汽车没有兴趣。我也没有信心像舅舅那样每天泡在公司里。我是个热血青

年.请让我自由自在地过生活。”

自由,只要自由:听着秀赫的话,基惠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又在隐隐做痛。

“你跟你爸爸太像了,我不喜欢。”

“那你同意了?”

秀赫又吃起冰激凌来,突然,他抬起头来露出轻轻的微笑。

“妈妈,最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她表面在笑,心里却是悲伤的。她是不是很像你?表里不一,所以我喜欢。”

听着儿子的话,基惠的眼睛突然问变得光彩闪烁。

“像我?表面在笑,心里却是悲伤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就是我眼里的漂亮女人。”

基柱说自己也有话要说,便将太英带到宾馆的游泳池。在这种地方说话?说什么话?太英不明白怎么回事,呆呆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带我来到这里?”

太英稀里糊涂地站着,基柱从她身边经过,在游泳池尽头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我想单独呆会儿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我喜欢这里的安静。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安静一些总没什么不好吧?”

基柱说得很坦然。太英盯着那张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说道:

“摄影机是怎么回事?分期付款已经全部付完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交的,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这像话吗?你欺骗了我!”

“你不是说不喜欢用金钱解决问题吗?但是我能做的,只是用钱解决。这点跟我父亲很像。”

钱、钱,这个家伙的钱!太英更生气了,冷嘲热讽地说道:

“不是像谁不像谁的问题,韩基柱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就等你挣了钱还给我,不就行了吗?”

听着基柱冷淡无情的话,太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基柱的心里也是同样的不舒服。

“你好坏!”

许久之后,太英一句耳语般的话回荡在游泳场。基柱感觉她的话语重重地穿过自己的心,他不由得颤抖着想起了承景。“你真的好坏”,前妻曾经这样说道。

凄凉的笑穿过嘴唇,飘了出来。

“女人都这样说我,你真的好坏……”

“因为你从来不顾别人的心情,随心所欲地按你自己的方式做事。所以我才在表示感谢之前生气,既然生气了,就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二者必居其一,生气就是生气,感激就是感激。”

“我已经生过气了,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到时候请你务必收下。”

太英叹着气把话说完,转过身去。望着她的背影,基柱下定了决心。太英的话都说完了,现在该轮到自己了。他真的要成为一个坏男人了。

“喝杯酒吧。”

女人惊讶地转过身来,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跟我一起喝杯酒吧,像朋友一样。”

他离太英如此贴近,可是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喝过葡萄酒后,基柱放下酒杯,望着游泳场里踢来踢去独自作乐的太英。如果能愉快地度过这个瞬间,那该有多好?然而父亲的警告却再次回荡在耳边:

“让她走。如果你不赶,我去赶她走。”

是的,一定要说,我一定要说,父亲。活到今天,韩基柱从来不曾做过一个好男人。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在这个女孩的心里钉颗钉子

吗,那又算得了什么。是的,一定要说。

基柱咬紧牙关,举起了葡萄酒杯。

“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喝过之后,会把以前的事情统统忘掉,我已经调好了。”

“那你先喝吧。”

基柱咽了口酒,望着太英逞能似的说道:

“你是谁?我失去记忆了。”

“那我刚才生气的事,你也忘记了吗?”

“生气?”

“不,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要回了父亲的摄影机。”

是灯光.还是荡漾的水波?太英看起来格外漂亮,总是唐突莽撞的太英今天看起来是那么漂亮。

“仔细想想,我还从来没跟你姜太英单独喝过酒。”

“呸,你不是说都忘了吗……你刚才叫我姜太英?”

“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不自然。你平常都叫我‘姜太英小姐’的。”

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基柱狠了狠心。原以为这件事情十分容易,其实并非如此。就算事关几百几千亿资金的大生意也从未让他如此为难……真的好累。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规规矩矩地叫你姜太英小姐了。”

“我是你的职员,你能随便说话吗?我在公司都是恭恭敬敬叫你社长的。”

“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叫我了。”

“什么?”

太英大惊失色。基柱望着太英的脸,终于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并且说得冷酷无情,像个真正的坏男人。

“你最好不要再去公司上班了,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6:50

第十五章 谎言

“你最好不要再去公司上班了,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

开始,太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基柱的眼神告诉她,这是真的: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讨厌你在我身边。”

看来耳朵是正常的,对面男人的话也都是真的。但是她不相信,太英又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讨厌你在我身边,我讨厌看到你。”

太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太英浑身颤抖。

“别哭了.我最讨厌女人哭!'’

“我没说过我想留在你身边。”

“那最好不过了。”

冲击过后,愤怒油然而生。世界上任何公司都不可能这样解雇员工。太英抬起头.跟基柱计较起来。

“我不能就这么走。虽然我只是个合同工,但也不能就这么被解雇。你以为你说句话就可以解决一切吗……”

“解雇一名员工,这点儿权力我还是有的。走吧!”

太英还没说完,基柱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看着基柱走向门口,太英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咬紧牙关问道:

“你会游泳吗?”

基柱猛然驻足,回头看了一眼。

“我不会游泳。”太英说完就跳进了游泳池。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基柱惊讶极了,他茫然地望着游泳池,突然想起太英说过不会游泳。基柱赶紧把鞋扔到一边,跳进了水中。沉入泳池,基柱发现了躺在水底的太英。看着这个动也不动像死人般沉入水底的女人,基柱的心狂跳不已。他急匆匆地向太英游去,一边伸出双手。刚要抓住太英漂荡在水中的手,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女人突然活动了。她像鲤鱼似的灵巧地浮出水面,基柱也跟着向上浮起。“呼”的一声,太英钻出水面,爬到铁扶梯上。浑身上下都是水,水珠吧嗒吧嗒滴落到地上。太英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捋了捋,正要向外走,却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抓住了。太英回过头来。

“你这是干什么?”

太英被基柱的手抓得摇摇晃晃,基柱杀气腾腾地瞪着她。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我说谎了,我会游泳。”

男人脸上满是惊讶。

“不过你也说谎了。”

男人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太英。太英又说道:

“你不是说过讨厌我在你身边吗?我觉得你是在说谎。”

太英慢慢起转过身去,把鞋穿上。

“明天早晨我就写辞职报告!”

太英离开了游泳场,她浑身湿漉漉的,水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滴落,走到宾馆外面,很多人都惊讶地看着她,然而太英毫不介意。她拧了拧头发上和衣服上的水.便走向汽车站。等候汽车开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念头。当务之急是她太冷了。因为愤怒而升腾的热气一旦冷却,她便冷得牙齿打颤。太英颤抖着翻开口袋寻找车费,却只摸到一张纸币,拿出来一看,是一张被水浸湿的皱巴巴的千元纸币。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忍了又忍的泪水还是汹涌不止。纸币就像她一样,皱巴巴的,而且湿漉漉的。

明天太阳照样升起。这话不仅适用于斯嘉丽·奥哈拉。悲伤过,痛哭过,疲惫过,明天太阳还会如约升起。太英清早起床,勤劳地准备早饭,然后把阳美和小健从睡梦中唤醒。阳美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今天谁过生日吗?”

“多吃点儿东西才能有精神!赶快吃,吃完上班!”

从今天早晨开始,太英又成为无业游民了,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太英点了点头,紧紧抓住饭勺。

“可也没必要一大早就吃肉啊,真是折磨人。”

“都吃了,汤也别剩。”

听着阳美的抱怨,太英阴沉着脸,舀起满满一勺饭塞进嘴里,双颊鼓鼓的,大口大口地咀嚼。

“你吃得太多了。这么大力气,不会是想杀人吧?”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眼泪向下流,饭勺永远都是朝上的。”

“这是什么话?是不是在巴黎呆得太久的缘故?说韩国话的时候,怎么听着像法语呢?我听不懂。”

“你现在不必听懂。”

说完,太英又往嘴里塞了一勺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阳美:

“我再去烤条鱼吧?”

“啊?”

太英缠着满脸惊诧的阳美吃完早饭,下定决心向GD汽车公司走去。虽然已经被解雇了,但她觉得还是应该把最后的工作处理好。她强打精神走进社报组的办公室,不禁大吃一惊。文件、胶卷、文具、水杯等等,所有太英的物品已经被装进了箱子。尽管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眼前的一幕还是令她惊讶不止。

“我想你心情可能很不好,就先替你收拾好了。”

允儿站在太英身边,双手叉在胸前。太英压抑着心里的愤怒,闷闷不乐地答道:

“哎呀,这可怎么感谢你呢?”

“你知道万有引力吧?降落伞迟早会着地的。”

死样!她嘴里还能说出万有引力,牛顿老爷爷要是听到了,肯定会笑死。太英心想。

“谁说不是呢。有我做先例,你最好也小心点儿,因为你也是降落伞。”

太英哈哈笑着把允儿推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她打开抽屉,垒出尚未被收起的东西,胡乱地塞进箱子。这时候,社报室的门开了,经常跟基柱在一起的秘书走了进来。他看见太英,立刻向她走去。太英看见了男人手里的摄影机包和三角架,正在整理东西的手立刻停了下来。

“社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太英抚摩着朝思暮想的摄影机包和三角架,脸色黯淡下来。社长?难道他一直替我保管着?

“社长现在的脸色跟姜太英小姐很像。”

看来是被迫做了一件自己也不情愿的事。承俊本想这样说,终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催促着神情茫然的太英。

“走吧,我送你到大厅。”

太英点了点头,环视四周,向这段时间以来相处愉快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

“再见了,各位,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愉快。组长,您多保重。玉珠,我们以后多联系。永来,祝你早日找到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转了一圈,允儿仍然双手交叉,冷嘲热讽地说道:

“不跟我道个别吗?”

“当然要了,怎么可能不跟你道别呢?”

太英笑了,把沉重的箱子推到允儿怀里。

“现在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都留给你吧!那些我没做完的事情也都交给你了!现在我正式把我的工作移交给你,辛苦了!”

太英和承俊一起来到大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怒,然而当她看到摄影机,愤怒立刻就消失了。

这是父亲的摄影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还能想着为自己保管摄影机,所以太英对基柱的怨恨略微减轻了些。眼前就是玄关了,太英停下脚步,从承俊手中接过摄影机,微笑着说:

“请你转告他,我很感激他。”

“他这样把你赶走,还有什么感激的?”

“比起被他赶走的失落感,对他的感激更多些。”

承俊仔细打量着满脸灿烂笑容的太英。

“我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还有其他要转达的吗?”

其他,其他要转达的话?

“既然你这么说了,你能把这些话转达给他吗?嗯,我离开了同行之中最发达的汽车公司,为我们国家停滞的经济鞠躬尽瘁.而且还要为人类的共同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你告诉他,我姜太英走得头也不回,昂首挺胸!”

承俊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太长了,恐怕记不住啊?”

太英从承俊手中接过摄影机。承俊说要把她送到出租车站,太英婉言谢绝了。太英转身离开了公司,走得头也不回,昂首挺胸。

太英把摄影机保存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去了阳美工作所在的CSV电影院。也许是因为刚刚做了一件艰难的事,也许是因为心里郁闷,太英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凉水。太英用力放下杯子,发出咣当的声音,然后把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向阳美陈述了一遍。

“昨天被解雇的,今天是去收拾东西。”

“那人真是不可理喻,难道有钱人都这样?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

这不也算幸运吗?最后不是还给了她摄影机这颗甜枣吗?

“既然他给了我甜枣,我就该马上接过来吃掉,然后踏上新的征程。”

“姐姐你是不是太坚强了?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了。我被解雇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好像是别人的事情。”

“是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工作嘛,再找一份就是了。”阳美安慰太英。

太英看着阳美,想起了刚进电影院时看到的广告。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里还招人吗?”

太英一边问阳美,一边把身体伏到桌子上。这时,有人来到她们身边。

“我们又见面了。”

太英很惊讶,回头看时,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承景。太英稀里糊涂地站起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明明有份体面的工作,怎么还注意我们这里的招聘信息?”

“本来是有份体面工作,不过今天我被炒鱿鱼了。我需要一份工作,如果与电影有关,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想留在这里工作,你愿意接受我吗?”

承景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冷冰冰地说道:

“不行啊!”

“什么?”

“职员招聘已经结束了,再说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随随便便就把降落伞安插进剧场。对不起了。”

太英呆立无语。承景从她身边经过,连忙去看职员招聘计划。截止日期是7月7日。这么说,应该是到明天截止。自己明明知道,却对姜太英说了谎话,这是为什么?刚才的举动,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白承景天生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恋爱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为了不给对方以大伤害,而代之以小伤害,这似乎就是恋爱。”

蓦地,基柱充满幽怨的声音掠过她的脑海。“为了不让她受到大伤害,只好给她小伤害。”他分明是这么说的。姜太英从公司离开,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承景仔细想了半天,最后来到电话机旁。几声信号响过之后,里边传来基柱的声音。

“是我,我们一起吃午饭吧。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到我这边来好吗?那好吧,然后我们一起找个地方。”

基柱来到和承景约好的CSV电影院门前。人很多,所以他的车开得很慢。正准备进入停车场,突然发现太英刚好从电影院里出来。他想不予理睬,径直开车过去,然而后视镜里映出的太英的面孔总是闯进他的视野。基柱想起今天早晨,太英拿着沉重的摄影机离开公司时的背影。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便把车停在路边,跟在太英身后。

太英耷拉着肩膀走在路上,进入地铁站。基柱跟着太英上了地铁,为了不让太英发现,他找了个距离太英稍远的位置。虽然是白天,地铁里还是拥挤不堪。基柱身穿与地铁极不协调的高级服装,迟疑不决地站在那里,吸引了乘客们的视线,这让基柱十分难受。太英终于下了地铁。基柱赶紧振作精神,跟在太英身后。

太英摇摇晃晃地走着,在基柱也曾到过的小公园里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到了长椅上。基柱一直注视着太英,低头看了看调成振动状态的手机。电话是承景打来的。基柱忽然想了起来,距离在电影院门前见面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基柱没接电话,悄悄把电话放进口袋,默默地观察太英的背影。

太英久久凝望一对骑自行车走过的恋人,从提包里取出了录音机。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对着录音机大声说道:

“我又变成穷光蛋了。现在我一无所有,当然也不需要守住什么。我的人生好像越来越酷了。爽!哈哈哈!”太英大笑,从包里拿出一次成像照相机。

“这是解雇纪念照。茄子!”

喀嚓,照片出来了。太英立刻抽出照片,一边等待模糊的影像变得清晰,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不一会儿,笑嘻嘻的太英出现在照片上。

当她看到照片上面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时,太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基柱已经不在了。惊讶之余,泪水在她眼圈里打转。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7:57

第十五章(2)

“就算不能跟我联系,总应该接电话啊。我都快饿死了。”

“对不起,出了点儿急事。”

听着基柱吞吞吐吐的语气,口里正嚼着食物的承景抬起了头。

“怎么听着像个借口?”

“的确是借口,如果你继续追问,我也还是同样的借口,所以不要问了。”

“你换换节目吧,自行车轮胎爆了,或者遇见漂亮的女人追随在身后,等等。”

承景自言自语,然后也就笑了,若无其事地说起太英的事。

“那位小姐,姜太英小姐,到我们电影院来问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听说被你赶出来了?”

“嗯。”

“所以我也把她赶走了。”

基柱大吃一惊.表现得相当不满。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白承景最大的特点就是潇洒,竟然对前夫感兴趣的女孩产生了嫉妒之心。”

基柱紧皱眉头望着承景,承景并不回避,她又问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赶她走呢?”

基柱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基柱看出是秀赫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什么事?”

“我上次不是让你帮我把行李搬出来吗?现在你有时间吗?”

“搬到哪儿去?”

承景关切地望着基柱,基柱不理不睬地离开了饭店。过了许久,基柱的车载着秀赫,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小巷。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基柱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驾驶。静静坐着的秀赫说:

“我搬到哪儿去?”

“嗯?哦……”

基柱从遮阳板收纳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秀赫。

“这是负责联系宾馆的人的名片,需要时就和他联系,他会帮你处理好的。”

再往前走一段,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商店。这是他送太英回家时看见过的商店,原来秀赫一直住在这里?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

“哦,在前面向左转。”

车刚停下,秀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基柱跟在他身后,抑制不住心里的惊讶。有些不对劲。秀赫带他前来的地方,正是月亮村最顶端的阁楼。见他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秀赫喊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行李。”

“这是谁的家?”

“我不是说过了吗?一个我认识的女人。”

秀赫随心所欲地推开房门,大声喊道:

“小健!小健!”

外甥走了,基柱独自站在庭院里四处打量。干净的花盆里栽着樱桃树,晾衣绳上挂着通知单。晾衣绳上的通知单?他心生好奇,想走上前去看个仔细。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基柱听出了这个独特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姜太英站在身后。她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仿佛在质问基柱,你究竟为什么站在这里。基

柱茫然地望着太英,轮番打量着秀赫进去的房子和太英的脸。

“舅舅,如果我有了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合舅舅你的心意,你会怎么办?”

“从昨天开始,我决定不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为某个人改变我的生活状态。”

“我要拥有我想要的一切,说我想说的话,不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如此看来,秀赫所说的女人就是姜太英了?基柱立刻意识到,秀赫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带到这里的。他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太英望着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的基柱,不停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家?你是看过人事记录找来的吗?为什么到这里来?”

“你住在这里吗?”

“听你这话,好像我不该住在这种地方似的。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韩基柱一样生活吗?”

太英的回答就像放机关枪似的。这时,门咯吱一声开了,秀赫拿着包出来了。

“秀赫?难道是你把你舅舅带来的?”

“没什么好吃惊的。舅舅好像很关心我欠了什么女人的人情债。”

太英莫名其妙。秀赫站在前面,把舅舅给自己的名片递给太英。

“我暂时住在这里,有空来吧,我们一起玩儿。”

秀赫把名片递给太英,正要出去。小健跑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以后你不来了吗?哥哥,你不是说喜欢姐姐吗?”

小健蹲在地上,秀赫抚摩着他的头发,笑着说道:

“嗯,我很喜欢你的姐姐,所以一定会经常来的。再见。”

安慰过哭泣的小健,秀赫走下楼梯。看着他的背影,太英感觉浑身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平板床上。基柱望着太英和那个小孩,叹息着说:

“这么说秀赫一直住在这里……”

“是的,我是故意隐瞒了,对不起。”

秀赫把行李扔在舅舅的汽车前,长叹了一口气。太英和基柱,那两张惊讶的脸庞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太乱了。尽管一切都是自己的行为,可是连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舅舅带到这里。一切都那么混乱,一切都交织在一起。他神经质般地踢着扔在地上的提包,看见远处有个女人跑过来。是阳美。她一见秀赫,眼睛里立刻散发出光芒。秀赫无奈地笑了笑。

“哇,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你刚刚回来吗?”

“我刚下班,以前你不是带我去过一家电影院吗?那天我去面试,结果通过了。你搬回我们家了吗?”

阳美看着秀赫的表情和放在车前的行李,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是搬回来,而是永远搬走。”

“走?为什么?如果是叔叔的原因,你完全不必担心……”

“再见。”

看见舅舅从远处走来,秀赫停止了与阳美的谈话。他刚要上车,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闷闷不乐的阳美说道:

“太英就交给你了。她的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我……我会的。”

听完阳美的答话,秀赫上_『汽车。不一会儿,车开动了。他们一直保持沉默。秀赫在旁边看着舅舅僵硬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

“太英家的视野相当不错,不知道宾馆怎么样?”

舅舅什么也没说。秀赫眼睛盯着前方,凄凉地笑了笑,然后又问道:

“订了第几层?我喜欢高层?”

“最顶层。”

“太好了,我就住在那里,直到我不想住了为止。你不要像我读高中时那样,每天问我吃没吃饭,睡得好不好,只要帮我解决食宿费就行了。”

基柱对秀赫这句带有讽刺的话产生了反感,冷淡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要干涉你的事情,另外再给你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舅舅以后不想这样了吗?”

突然,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秀赫连眼睛也不眨。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哪有什么理由?像往常一样,找舅舅帮忙而已,怎么了?搬行李太麻烦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说我住在太英家的事?哎,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今天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舅舅你真反常,为什么认为我是故意‘让你知道’呢?”

两个人的视线紧紧交织在一起,最后是基柱先转过头去。他下了车,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望着舅舅的身影,秀赫默默地坐在车里。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自己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秀赫感觉自己的脑子就要爆炸了。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4:59:00

第十六章 我把心丢了

秀赫在宾馆客房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了,还是睡不着。离开郁闷的客房,他去了地下酒吧。真想大醉一场啊。今天对舅舅所做的一切总是浮现在眼前,看来除了大醉一场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秀赫在酒吧里找了个位置,像喝水一样大口大口地灌酒。但他还是很清醒,这反而让人发疯。他抚摩着太英丢在汽车站的梳子,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办才好呢?为什么偏偏是舅舅?为什么偏偏是太英和舅舅……

握在手里的梳子突然掉在了地上,他惊讶地回头一看,一个从旁边经过的男人拾起了梳子,并且碰到了秀赫的胳膊。太英的梳子掉落在地,这已经让秀赫颇感不快,那个男人捡起梳子后的笑容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男人笑着把梳子递给秀赫,心不在焉地说道:

“对不起!”

看着手里的梳子,秀赫大声喊道:

“喂!”

刚刚迈出几步的男人停下脚步,望着秀赫。

“你笑什么?”

听了秀赫的话,男人趾高气扬地哼了哼,从上到下打量着把身体埋进椅子的秀赫。他的表情之中充满了嘲讽,同时说道:

“我没有笑啊。”

“你刚才明明笑了。”

秀赫的话让男人很尴尬。他来到秀赫面前,把头低下,一字一顿地说:

“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好,我笑了,你怎么样?神经病,跟个女人似的玩梳子的兔崽子!”

秀赫把梳子放进口袋,哈哈大笑。如果尹秀赫是女人,那就不用为姜太英难过了。

“我的确是神经病,但我不是女人。”

“还不是呢,你看你那长相!哎哟!别无事生非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灌你的酒吧!”

秀赫收起笑容,挥拳便打。男人遭受突如其来的袭击,跌倒在身后的桌子上。

“你这兔崽子,喝醉了吗?你家里有钱用不完了,是不是?”

男人的同伙高声叫嚷。秀赫笑了笑,又朝那个跌倒的男人扑了过去。那家伙腾地站起来,给了秀赫一拳。秀赫倒在桌子上,耳边响起一阵凌乱的声音,酒杯破碎的声音,桌子倒地的声音,还有聚集过来的人群发出的喧哗:男人朝秀赫扑来,秀赫一把将他抓住,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呵斥。

“你明明笑了!不是吗?你明明笑了!”

惊讶的负责人跑过来,劝开了两人。秀赫把负责人甩到一边,继续揪住男人的衣领,不肯罢休:

太英拿着秀赫递给她的名片找到宾馆,停在了门口。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一定要跟秀赫谈谈,她要对秀赫说明白。下定决心之后,太英理直气壮地走进大厅。

她在大厅里左顾右盼,忽然听见嘈杂的声音。太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人太多了,什么也看不清楚。太英像乌龟一样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看着。这时她看见警察来了,还有被警察带走的秀赫:天啊!这已经把太英惊呆了,而且秀赫脸上也是乱七八糟。太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好长时间过去了,她才跟在他们后面出去。刚走出大厅,警车已经伴着汽笛声开走了。秀赫就坐在车里。

“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因为昨天的事,基柱一直心神不定,连文件也看不下去,他索性站起来。虽说以前也有过预感,但是通过昨天的一幕,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秀赫真的喜欢太英。他不由得揪住了头发。这时有人敲门,承俊进来了。基柱头也不回,承俊正要悄悄地退出去。

“既然进来了,就说吧。”

“我对着你的后背说话吗?”

基柱缓缓转过身来,承俊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脸色。

“如果你这么担心姜太英小姐……”

“谈工作吧,有什么事?”

“崔理事来了,说要跟你清算什么。你见他吗?”

承俊轻轻瞄了一眼门外,基柱看了看他,坐到桌子上。

“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等着,让他进来。”

承俊叫过崔理事,自己出去了。崔理事拿着文件走进来,放在基柱的办公桌上。

“这是今天上半年的资金运转情况。”

基柱打开文件,眼皮也不抬地问道:

“新车开发所需的资金计划也包含在其中吗?”

“以前我也说过了,这个有点儿困难。”

“如果你只想做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到公司上班。我觉得像崔理事这样的人才,完全能够胜任这样的大事。所以你才能在我父亲身边熬过二十年的岁月。”

“我认为这是对我的称赞。”

听着崔理事带刺的话,基柱抬起头来。

“你认为这样吗?”

崔理事露出惊讶的表情,基柱冷笑着把材料推给他。

“我不好对付吧?重做一张资金表!”

崔理事努力掩饰着惊异,悄悄地离开了社长办公室。基柱注视着他的背影。正在这时,手机响了。秀赫。看着液晶显示屏上的名字,基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嗯,是我。”

“舅舅,帮我做个协商吧。”

没头没脑说什么协商?

“你说什么呢?”

天光大亮,问题总算解决了。好容易被释放出来的秀赫,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走着。听秀赫说要协商,基柱心里也预感到了。可是一见到秀赫满是伤痕的脸,他不禁怒从心起。基柱大步走在前面,突然回头瞪着秀赫。

“你为什么要叫我?”

“因为这是需要用钱解决的问题!”

基柱心里升腾着骂人的冲动,但他还是控制住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从高中毕业以后,也就等于从警察署毕业了,这回怎么又这样了?”

“一旦僵持起来,我就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僵持,你到底对什么不满?”

“我不过是拿他当出气筒罢了。”

看着无精打采的外甥,基柱一针见血地说:

“你是不是找错了出气对象?”

“对,我是跟自己生气,可我总不能打自己一顿吧。”

秀赫乖乖地承认了,基柱很惊讶,立刻停下脚步。

“秀赫。”

秀赫望着基柱,基柱看着外甥脸上的伤痕,心里阵阵酸楚。

“不要到处惹事。你要是受伤了,姐姐会担心的,我也担心。我走了。”

基柱刚走没几步,秀赫在身后叫住了他。他惊讶地回过头来,秀赫尴尬地嘟哝道:

“请我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秀赫带基柱来到警察署前面的杂烩汤专卖店,他像恶狼似的吃了很多。无可奈何的基柱只是拿着勺子,他看了看并不清洁的饭店,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我们还是去吃别的吧,为什么偏偏到这里来呢?”

“有人说,杂烩汤还是警察署前面这家最好吃。昨天就有很多人在这里吃。”

秀赫一边嘟囔,一边吃着杂烩汤,他脸上的伤口看来格外明显。

“你挨了几下?”

“谁在打架的时候还数这个?”

“上高中的时候你总是满脸伤痕的回家,为此姐姐很难过。她以为你在学校不适应,还去给人送礼。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秀赫大口吃着杂烩汤,回答说:

“我当然知道,所以同学们更讨厌我,说有钱人家的儿子是混蛋。不过严格说来,我并不姓韩,舅舅才是有钱人。”

基柱很惊讶,秀赫把吃得精光的碗推到一边,注视着舅舅。

“舅舅你太有名了。有钱,长得帅,学习也是第一,运动样样都擅长,总是很讨女孩子喜欢。整整三年,我一直都后悔不该跟你去同一所学校。”

竟然有这种事?这话还是第一次听说,基柱瞪大了眼睛。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拿钱解决问题的人有什么好谢的,应该感谢钱才对。”

秀赫静静地放下碗,漫不经心地说:

“昨天我很抱歉。”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道歉的”,基柱想这么说,但他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秀赫。
谢琼 发表于 2007-4-26 15:00:00

第十六章(2)

阳美正在专心工作.太英突然出现了,递给她一个盒饭,阳美立刻欢呼。她拉着太英来到CSV电影院的休息室,急忙打开饭盒。

“谢谢,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阳美这么高兴,太英当然不能告诉她“这盒饭本来是给秀赫准备的”,于是站了起来。

“别忘了饭盒,一定要带回去,我先走了。”

阳美把太英按到椅子上,抱怨道:

“你干什么?让我一个人坐在这儿狼狈不堪地吃饭?你在这里坐着,等着我吃完!”

“我没那份力气。一会儿在家见。”

太英看上去的确没有一丝力气,阳美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不是因为秀赫哥哥收拾行李离开才这样?”

“本来也不可能长久地呆在一起。”

阳美想起秀赫收拾行李离开时的情景,不高兴地说:

“不过他把一切都安顿好了才离开的。”

“什么?”

“他把你交给我,让我照顾你,你又不是小猫。”

“秀赫这么说了?”

“我是负责照看孩子的保姆吗,哦?这个鼓手好奇怪。”

看着有气无力地举起筷子的阳美,太英想到在警察署的情景。昨天在宾馆看见秀赫被警察带走,她心里无比担心,于是赶紧准备好盒饭去了警察署,却发现秀赫和舅舅一起从警察署里出来。太英心里觉得万幸,可是看着跟秀赫一块儿走出来的基柱,她的脑子里又乱做一团。啊,天啊!姜太英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命里不该的恋爱游戏!真是头痛欲裂了。

太英接过被阳美吃得精光的饭盒,回家了。她有气无力地上了阁楼,除了小健的声音,她还听见了秀赫的声音。太英赶紧跑上去,发现他们两个正坐在平板床上摆汽车模型的积木。怎么可能同时产生喜悦和厌恶这两种感情呢?太英瞪着若无其事地坐在平板床上的秀赫,秀赫抬起头,灿烂地笑了。

“你去哪儿了?”

“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跟人打架了,17比l?”

小健看着秀赫抱怨道:

“他现在已经满身伤痕了,彻底毁容了。”

“没关系,你姐姐还是会喜欢我的。”

听着秀赫逞强的语气,太英气得哼了一声,把饭盒“咣当”扔到了平板床上。

“你去郊游了?怎么还带着盒饭?”

“不要你管,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以为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想到还是忘了一样。”

“那就快点儿拿走吧。”

秀赫看着说话硬邦邦的太英,轻轻地笑了。

“你帮我找找行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什么?”

“我的心,我把心丢在这儿了。”

“呀,尹秀……哦,不,我们出去谈吧。走!”

看着姐姐向外走的背影,小健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环顾四周。

“大哥,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对不起,昨天夜里我想了一夜,听起来有点儿肉麻是吗?小健啊,哥哥去去就回。”

秀赫跟着太英来到了离家不远的汉江边。两个人并肩坐在江边,望着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江水。不知道坐了多久,太英终于鼓起勇气,谈起了和秀赫之间的问题。

“我直奔主题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秀赫点了点头。

“是的。”

“我早就知道我的美貌迟早会给我惹麻烦。长这么漂亮,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我决定了,你!就喜欢我吧:一直到死,只喜欢我一个人,否则,你死定了!”

秀赫吃惊地盯着太英,像是要把她看穿。难道……?

“但是有一条,你不能强求我的感情!”

秀赫本来满心期待,这时重又变得闷闷不乐了。

“你是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我吗?”

“你说过的,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要我记住,好的,我会记住的;以后你也会一直这样的,这个也要我记住?0K!我会记住的。不过,仅此而已。现在仅仅如此,知道吗?”

“那你再记住一点: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喜欢你,不会改变!”

秀赫真诚的目光让太英感觉不自然,她敷衍起来。

“怎么总是让我记东西?我脑子不好使。不过,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有人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是谎话,没有理由,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我可以找出一百种喜欢你的理由,你的声音、你的味道、你的影子……我甚至喜欢你的健忘。你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喜欢。这就是我的理由。”

秀赫深邃的目光让太英心慌意乱。

“我的影子漂亮吗?还算漂亮吧,不过……”

她赶紧拿出手机,塞到秀赫手里。

“我不能接受这个。如果需要,我自己会买的。以后你可以再卖给我。知道吗?”

“那我可以往公司打电话找你吗?”

“不行!”

“为什么?”

“我被炒鱿鱼了,被你舅舅炒鱿鱼了。”

秀赫的表情因这意外的打击而凝固。太英轻轻避开他的目光,猛地站起身来。

“他说讨厌我在他身边。拿这个当做解雇我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我走了,今天你不要送我,我想一个人走。”

为了不让秀赫跟在身后,太英冲他挥了挥手,就赶紧走了。明亮路灯下的女人的影子越来越小了,秀赫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久久凝望着太英的身影,仔细回味起她既非拒绝也非接受的暧昧的回答。

基柱把车开进车库,把钥匙放进口袋,便上了楼。姐姐正在楼梯尽头等着他。基柱感到很意外。

“父亲还没回来吗?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不要生气,即使不高兴也不要表现出来,我知道让你笑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要一直皱着眉头。”

基柱满脸疑惑地望着姐姐,姐姐为难地说:

“允儿……允儿来了。”

允儿?文允儿!基柱感觉自己的情绪顿时低沉下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灯光明亮的客厅。站在门口就能听见父亲的笑声。

“真不错啊。”

“我偶尔跟父亲一块儿下棋。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教我,女孩子必须要有耐心。书法、刺绣、插花,总之,一切需要乖乖坐着的事情我都喜欢。”

基柱盯着两个下棋的人,韩会长首先发现了他。

“愣着干什么?进来!’’

允儿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跟基柱打了个招呼。

“坐这儿。”

"我累了。”

只说了一句,基柱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父亲的挖苦声从背后传来。

“每天都不在办公室,四处乱蹿,当然累了。坐下!”

旁边的基惠也亲切地插话说:

“基柱呀,还没吃晚饭吧?先让他吃饭吧,父亲。”

“我没那个心思,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是听当事人亲自说吧。”

韩会长点了点头。

“那就随你吧。允儿,你跟他上楼去吧。”

“是,伯父。”

基柱上了二楼,把沉甸甸的文件袋丢到了书桌上。解开领带回头看时,文允儿已经进了房间,正在四处乱看。

“你是来定婚期的吗?”

“你很会察言观色啊?定在了下周五。这可是我妈妈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日!”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是钱吗?你贪图我们家的钱吗?”

听了基柱的话,允儿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告诉基柱,不要说这些可笑的话。

“我自己的钱都用不完,我贪图的是韩基柱!”

允儿走到惊讶的基柱面前,未经允许,就坐上了基柱的床。

“你知道我妈妈吧?她年轻时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可惜在人气顶峰遇上了我父亲,生下我之后,偷偷在外面抚养我。我三岁的时候才落户,我和我妈妈一起。”

不经允许就擅自碰人东西的习惯,让基柱颇不耐烦。

“从外表看,我们家是个很复杂的家庭,但我理解我妈妈。那也是一种爱,不管怎么说,我是文志焕议员的女儿。”

“我对你的这些琐碎成长史不感兴趣。如果我们俩结婚,会有什么好处?”

“首先对韩会长的事业有帮助,其次也有助于韩基柱的事业。如果你不想放弃GD汽车公司主人的位置,那就好好想想吧。我可是个不错的女人哦。”

是的,她的回答非常坦率。尽管文允儿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从结婚受益的角度来看,这个女人的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基柱还是觉得不愉快。理性分析尽管如此,但这个随时可能闯进他的领地肆意妄为的女人,分明是让他颇感不快的重担。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根本不可能。如果事情放在两年以前,他不敢保证,但是现在,这种事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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